薛嘉禾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這是她母親的東西……
她慢慢伸出手去,像是怕將這鐲子碰得更碎似的,隻用柔軟的指尖輕輕碰了它一下,而後才道,“你知道,是不是?”
秦毅聽她口氣軟化,放下心來——果然,這位長公主是知道自己身世的。這就好辦了,騙個小姑娘而已。“是,容大夫人曾經對小人和父親照顧良多,父親死前仍對她感恩戴德,隻可惜……唉。”
“你還知道她的什麼?”薛嘉禾讓綠盈將斷鐲放到一旁,問道。
秦毅有些拿捏不準地悄悄抬頭看了薛嘉禾一眼,這一眼就讓他驚得險些跳了起來,倒抽一口冷氣。
若不是薛嘉禾看著太過年輕,秦毅又知道容大夫人早就沒了蹤跡,乍見到薛嘉禾臉這一下,他還以為時光倒流回到了曾經的容府裡!
這對母女,相似得未免也太過分了。
薛嘉禾那和容大夫人七八分相似的麵孔叫秦毅突如其來地心虛,他飛快地重新低下頭去,整理了混亂的思維,斷斷續續說了些昨天夜間擠出來的回憶過往,都是容大夫人的好話,還刻意將容大爺從敘述中都給略了出去。
傻子也知道,薛嘉禾是皇家的長公主,知道自己的母親曾經是彆人的妻子,自然是不會高興的。
秦毅講得真真假假,不是容府的人根本聽不出他的話裡小半是胡編亂造的。
薛嘉禾卻聽得很認真,仿佛這就是她了解自己母親的唯一通道。
“大夫人假死之後,我父親常常歎息,說好人不長命……”秦毅漸漸通暢,正動情地說到這裡,突然被薛嘉禾打斷了。
“你怎麼知道她是假死?”
秦毅的敘述打了個磕巴,他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自己說著說著竟然說得太多了。
好在急中生智,秦毅飛快地找了個借口,“大夫人死訊傳出的時候並沒有懷孩子啊!”
薛嘉禾端詳了秦毅一會兒,而後不緊不慢地道,“你來找我,不是說說我母親的往事這麼簡單的,是不是?”
秦毅沒敢說話,直到片刻過後,他的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金銀之物互相敲擊的清脆聲響,頓時條件反射地打了個激動的寒顫。
薛嘉禾從綠盈手中接過一枚小小的銀元寶,揚手扔到了秦毅麵前,淡淡道,“說,你怎麼知道她是假死的?”
那銀元寶嘟嚕嚕地一路跳到秦毅麵前,頓時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瞪著眼睛盯著元寶,呼吸急促起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容大夫人的死訊最初傳出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她死了,容府還辦了喪葬……但我後來又見過一次容大夫人,是在約莫十年前,容府被抄家之後!”
薛嘉禾不動聲色地收緊自己的手指,麵上仍然一派淡然,“胡說八道是拿不到錢的。”
“千真萬確!”秦毅急切地抬起了頭,“當時的容大夫人和從前已經大不相同,瘦得像是麻杆,身上全是傷,穿的也是破破爛爛的衣服,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她也認出我了!她還問我,容府的其他人去了什麼地方,說她是聽到容府被抄家的消息特地趕回汴京城來的!”
薛嘉禾無聲地長長出了一口氣,像是歎息。
秦毅的話不過是再度讓她確認,母親當年在小山村裡拋下她匆匆離開,確實是為了再多看容府一眼。
薛嘉禾不說話,秦毅也不敢停下來,他絞儘腦汁回憶著當年的事情,接著道,“可容大夫人到的時候,容府裡的人早就已經跑完了,我就和她實話實說,然後容大夫人又說,她其實知道自己路途遙遠,肯定是趕不上的,但心中有掛念的事情,所以還是千裡迢迢來了。”他說到這裡,記憶全部複蘇,突而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聲音小了下去,“她說,她其實回汴京城的目的是……”
“噤聲。”薛嘉禾冷下聲音打斷了秦毅的話,她端坐在椅子上逼視著秦毅的眼睛,“這番話,你已經說給攝政王聽過了嗎?”
秦毅被座上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突然爆發出的氣勢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我……小人原本是打算在離開攝政王府的時候,再將當年的事情作為報答告訴王爺的!”
“很好。”薛嘉禾看了綠盈一眼,後者會意端起一整盤的元寶走向秦毅。
秦毅看著一片銀光閃閃,頓時連呼吸都不暢起來——這得是多少錢啊!就算還了欠賭坊的債,也夠他再揮霍好一段時間了!
薛嘉禾既然願意買他這一次封口,定然也會買第二次、第三次,以後哪裡還愁沒有來錢的路子?
“你來攝政王府,左右為的就是錢財。”薛嘉禾道,“不用等攝政王給你錢了,拿了這些便立刻離開。”
秦毅倒頭如蒜,“是是是,謝長公主殿下賞賜!”
“若是讓我知道你在外麵胡言亂語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東西……”薛嘉禾又道,“下次,你連來攝政王府求救的機會都不會有,明白了嗎?”
秦毅硬生生在狂喜中打了個激靈,想起了昨日容決那道將他整個身體都給凍僵的目光,不由得連連點頭,“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今日你要對我說的話,要是你敢說給容決知道——”薛嘉禾的話才說到一半,門就被從外麵給推開了,管家抵著門側開身,容決的麵孔出現在了門頁的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