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個被秦毅問路的粗使婆子通風報信,管家很快便知道了秦毅偷偷摸摸往西棠院去的事情,他正要親自趕去將秦毅逮回來給個教訓,就聽門房來報說容決正好回府。
無巧不成書,管家立刻去迎了容決,將事三言兩語就概括了出來,“大約是想從長公主殿下那兒也討些好處,我這便去處理。”
容決卻將腳下的步子改了個方向,什麼也沒說,穿著一身貼身的軟甲便往西棠院走去。
管家隻得跟快步跟在容決的身後,撓撓頭在心中歎了口氣。
這對賜婚來的夫妻倆到底是算個什麼事啊?
綠盈和薛嘉禾一道見秦毅,那西棠院裡外就不會再有見到容決還敢造次的人,容決帶著管家悄無聲息到了薛嘉禾的屋子外麵,即便門合著,四周靜悄悄時,也還是能聽見裡頭傳出來的說話聲。
管家聽了一會兒秦毅的天花亂墜,眉梢抖了抖:不愧是曾經容府的下人,當年的容府日常說起來居然還真是頭頭是道。
他悄悄偷瞥了一眼容決不動如山的臉色,默默地將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聾了又瞎了。
等薛嘉禾問到假死之事時,容決的神情終於微微一動。
他竟不知道容大夫人當年回過汴京城?澗西離汴京城如此之遠,她一個身無分文的弱女子就因為掛心容府而趕了過來,又正好同匆匆離開的他錯開沒見上麵?
可若是十年前,當時的薛嘉禾豈不是才隻有六七歲的光景……
容決才想到這裡,就聽見裡頭的薛嘉禾隱隱發怒警戒的聲音。
秦毅要說出口的什麼話,是薛嘉禾知道,而又不想讓他知道的?
容決皺眉等了片刻,聽秦毅已被薛嘉禾牢牢占了上風,再不遲疑,伸手就直接推開了門,打斷了薛嘉禾說到一半的威脅。
薛嘉禾幾乎在門傳出響動的那瞬間就閉上了嘴,她臉上仍然是冰冷的表情,視線從容決臉上一掃而過,“雖說我住在攝政王殿下的府中,但攝政王殿下若是能進門前先敲個門就好了。”
容決沒心思和她打嘴皮子仗,直截了當道,“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
秦毅麵如紙色,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沒想到自己兩頭騙錢居然還能被撞破,此刻心中方寸大亂,一個屁也放不出來,整個人抖得如同篩糠似的。
“攝政王殿下這是要審問我嗎?”薛嘉禾笑了笑,她緩緩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道,“這是你收留的人,跑來找我要錢,你不如問他要個答案。”
秦毅心中大呼小命休矣——前一個薛嘉禾,後一個容決,哪個是他能惹得起的?
倒是容決一眼也沒有多看秦毅,沉著臉喊了管家的名字,後者便悄無聲息上前將秦毅捂住嘴拖了出去。
薛嘉禾握緊了拳頭,卻沒有阻止管家的行為——她實在是沒有和容決硬碰硬的權力。
容決盯了一會兒薛嘉禾已經恢複平日如常的麵色,兩人誰也不讓誰地對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容決率先移開目光,他道,“禦醫說過,長公主要多休養身體,府中瑣事便不必多管。”
——她這幾日下來看著身體倒是好多了,嘴唇麵頰也終於有了血色。
蕭禦醫開的那些又腥又臭的湯藥,終歸也不是毫無作用。
心病這兩個字,對容決來說簡直如同天方夜譚——心裡不舒服歸不舒服,容決自己也有放不下的事情,可若是這心事能叫人病入膏肓,容決是真信不了。
當管家將秦毅按在書房地麵上的時候,容決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薛嘉禾的心病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她難道自己不能想想辦法解決了心病?還是她自個兒壓根不知道?
秦毅手軟腳軟地跪都跪不住,幾乎是五體投地地伏在地上顫聲求饒,“王爺饒命,小人是被豬油蒙了心,腦子一時糊塗,才會……”
“容大夫人回汴京城的目的是什麼?”容決收回思緒,一針見血地問,“長公主不讓你說的那件事情,你已經記起來了?說說看。”
秦毅哭了起來,“王爺,長公主說了,若是我將這話說給彆人聽,她就會……”
“不說就是現在死。”容決冷冰冰道,“說了便是以後說不定會死,再蠢也知道怎麼選。”
他在戰場上見過不知道多少戰俘求饒,對秦毅這雷聲大雨點小的陣仗根本不看在眼裡——再說了,薛嘉禾會殺人?她不過就是嘴上威脅兩句,多還是從先帝身上學來的架勢。
秦毅將額頭磕破也沒得來容決的寬容,最後隻好唯唯諾諾地道,“若是小人說了,王爺能否……將小人送離汴京?”
“說。”容決的耐心即將告罄。
若不是他實在太想知道什麼事情能讓薛嘉禾那般緊張到變了臉色,他根本懶得多花費時間在秦毅這灘爛泥身上多耗費時間。
想到關於容決的那些傳聞,秦毅根本不敢再討價還價,結結巴巴地道,“容大夫人說,容府其他人倒也罷了,隻是想看一個人是否從抄家中幸存了。”他說完,咽了口口水,小心地抬眼看向容決,“……那個人,就是王爺您。”
容決猛地握緊了拳頭。
他幾乎是立刻就想通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