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決想了想,問道,“但她還是給你買了?”
薛嘉禾被打斷了思緒,笑了笑,“嗯,還是買了。”
第二日她醒來時,母親已經離開,屋中空無一人,破舊的方桌上留著一支小麵人。
“對你來說……”容決皺著眉,斟酌措辭了片刻,才道,“是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可當她進京時,卻是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帶著。
“我一直隨身帶著,落水的時候弄丟了,許是掉在河裡了。”薛嘉禾淡淡道,“不過攝政王殿下說得對,於我而言,它確實代表著很重要的意義。”
過於珍貴的饋贈,必定代表和隱藏著某種難以嚴明的愧疚和殘酷。
先帝賜她宮殿、身份、數不儘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因為他覺得薛嘉禾過去十五年的寒苦日子有他一份責任在其中。
幼帝贈予她藥材、寵愛,因為他知道薛嘉禾嫁給容決是為了他的帝位穩固。
而容決頻頻給她送來的那些東西……或許是因為她的落水和宿疾吧?
薛嘉禾想了這許多,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她將麵人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朝容決禮貌笑道,“這比那盒珍珠要貴重得多了,攝政王殿下有心。”
容決:“……”他撇開臉去,縱然不悅薛嘉禾對那盒價值連城有價無市的珍珠的評價,也還是不自覺地將右手的兩根手指捏在一起,略顯不安地撚了撚,才勉強平心靜氣道,“長公主身體好些了?”
“很好。”薛嘉禾見容決的視線時不時地往自己手腕上瞟,乾脆將袖子往上捋起把光潔白皙的腕子放到桌上給他看,“淤傷隻是看著嚇人,幾日便會好,不必用到那樣好的藥,攝政王殿下舞刀弄槍或時不時會受傷,自己留著便是。”
她這話說得十分體貼,容決聽罷心中也舒坦不少,下意識用手指撫過她的脈搏,“長公主身嬌體貴,該留著備用,我用不到。”
被容決溫熱指腹貼上的瞬間,薛嘉禾的肌肉下意識地縮緊了一瞬。
容決立刻察覺到她的緊張,動作停了下來。
就當薛嘉禾以為容決的眉頭要再次擰起來時,他隻是平靜地將手收了回去,道,“我還沒用早膳。”
薛嘉禾也跟著收手,順理成章地建議道,“我也有些餓了,等綠盈回來,讓她去拿一些來吧。”
容決嗯了一聲,視線繞著薛嘉禾渾身上下轉了一圈,隻道是那日在圍場的陣仗將她嚇到,抿著唇將方才摩挲過她肌膚的手指收緊,好似還能回味那凝脂滑膩的觸感,眸色深了兩分。
……養尊處優,到底是將養得嬌貴起來了。
薛嘉禾卻是因為容決剛回來那晚的荒唐事,如今被容決碰一碰便不由自主想起那時的事情,下意識打哆嗦。
不過容決沒說話,薛嘉禾也就不再提起,安安靜靜和容決一道用了早膳,容決便起身離去,她也鬆了一大口氣,對綠盈擺擺手,“你也去吃吧。”
綠盈應了聲,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口中道,“看來攝政王是氣消了,想來陛下也能輕鬆一些。”
薛嘉禾靠在椅子裡合了眼,淡淡道,“哄哄總是能好的。”
綠盈被她用的“哄”字逗得笑了出來,“難怪我送信回來時,攝政王的臉色又比我走時好了不少,還是蕭大人說得對,殿下知道怎麼同攝政王好好相處。”
薛嘉禾聽著綠盈的話,卻微微皺起了眉來,“容決不傻,他總會意識到我的言辭都是虛情假意巧言令色,不過聽起來悅耳罷了。還是得要陛下他……”
說到這裡,薛嘉禾停了下來。
薛式才十歲,若是容決執意作對,那還有八到十年,薛式才能順理成章地親政。
這十年時間,對薛嘉禾來說實在是有些漫長了。
當容決還沒有回來的時候,那一年半倒是過得很快;容決才回來這一個月,薛嘉禾就有些心力交瘁了。
薛嘉禾不由得想,不如還是想想辦法,叫容決再出去打仗吧?橫豎他也是軍中出身,本就喜歡舞刀弄槍的人。
薛嘉禾腦中才剛剛升起這個念頭,綠盈就將手中的碗碟都摞到了一起,順口道,“殿下有沒有想過彆的方法,和攝政王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和順一些?”
“什麼方法?”薛嘉禾隨口問道。
“後宅中的女人,無論妻妾,多是母憑子貴的。殿下若是能有個一兒半女……”綠盈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薛嘉禾的表情,試探地征詢道,“若是殿下願意,攝政王殿下想必也是不會拒絕的。”
薛嘉禾沉默了半晌,直到綠盈都有些不安起來時,她才淡淡開了口,“不值得。”
“……不值得?”
“我可以嫁給容決,也可以……接受與那天一樣的事,可生個孩子對我來說,不是一句話就能帶過去的事。”薛嘉禾眼也不睜地道,“我這輩子做什麼都可以,唯獨不能成為和我母親一樣的人,做和她一樣的事情。孩子……不是我用來牽製容決的道具。”
綠盈怔愣半晌,輕聲地應了一聲是,端著碗碟正要小步離開內屋時,薛嘉禾再度開了口。
這次她的聲音更冷淡了,“更何況,容決恨極先帝,怎麼會想要和先帝的女兒生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