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她說得半開玩笑, 容決卻聽得大皺其眉,“我不想娶任何人。”

薛嘉禾揚眉,“我知道。”先帝將她指給容決的時候, 容決已經是二十出頭,卻身邊一個姬妾都沒有,更從未定親成親,本就是汴京城裡一樁奇事。

人人都知道容決他不近女色,顯然是從未想過要娶親的。

薛嘉禾也不過是先帝強塞給容決, 說來並不能真算“妻子”,正如容決常說那樣, 他們二人是表麵夫妻。

“可天下之大, 攝政王殿下或許以後也能碰上喜歡的人, 屆時便會想娶她的。”薛嘉禾道。

自從知道了容決和她母親的關係後, 薛嘉禾便知道了關於容決有個早逝紅顏的事情八成都是誤傳, 便也不再提及事, 而是溫柔地變著法兒安慰了他一下。

容決本是來看看薛嘉禾究竟是不是受傷了,進門卻聽她說了娶親的事, 心中不悅, “看來下午的事,你沒放在心上。”

“放了, ”薛嘉禾正經道,“我再怎麼隻是個擺設般的長公主,也容不得人當著我麵指著我鼻子那麼罵的。”

從管家口中得知陳禮說過什麼的容決默然片刻,沉聲道, “陳禮受傷不輕,我讓人送他離京養傷。”

受傷?

薛嘉禾轉頭看看綠盈,想是綠盈當時氣不過出手重了,便直接點了頭,“好,也免得他去陛下麵前時還是這幅模樣,將陛下也給氣著了。”

“也?”容決揪住薛嘉禾的字眼。

“怎麼,攝政王殿下眼裡,我不會生氣嗎?”薛嘉禾淡淡道。

她本來也不是沒脾氣的人,隻是隨著年紀增長,漸漸學會了如何掩蓋自己的脾氣,並不代表那與生俱來的小脾氣就消失了。

“也是,”容決卻道,“你剛入宮時同現在不一樣。”

薛嘉禾聽他這話說得好像早就見過自己一般,不由得抬眼道,“我卻是在先帝駕崩時才第一次見到攝政王殿下。”

她的話一說完,容決臉上的神情突然稍稍變化了下,像是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不能說的話似的。

這叫薛嘉禾不得不上心地思索起來:難道她在宮裡的那半年裡,竟是在什麼情況下見過容決、卻忘了的?

這不應該啊。

容決的樣貌氣度,哪怕隻是遠遠地見上一眼,薛嘉禾都敢說自己是不會忘的。

“長公主不曾見過我。”容決沉默半晌,道了這麼一句便岔開話題,“陳禮今日對你說的話,我會讓人去查,那不是我的屬意。”

“他說陛下的龍冠戴不了多久的那一句?”薛嘉禾明知故問。

她原本正糾結著要不要將此事告知幼帝,既然容決攤開來說,反倒叫她鬆了口氣。

要麼,此事真與容決無關,是陳禮暗中有什麼打算;要麼,容決心機深沉,沉著冷靜地要將自己同陳禮撇清、將陳禮推出去當替死鬼。

無論是哪一條,容決能擺在明麵上來討論,都比絕口不提來得好。

“是,”容決應得乾脆,他沒坐下,在內屋的門口踱了兩步,整個人顯得有些煩躁,“我沒打算毀約。”

“好。”薛嘉禾輕笑頷首,“那對你我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了。”

薛嘉禾知道,若是容決真陽奉陰違暗度陳倉,那她的處境便十分危險。

進,容決必定是要殺她當作第一步棋的;退,容決也可挾持她作威脅幼帝的籌碼,幼帝總不能棄她於不顧。

容決這一句“沒打算毀約”的承諾,薛嘉禾也真沒心寬到聽進心裡去。

若是容決真鐵了心要反,一兩個旁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便是真看在她母親的麵子上,也有許多不傷她性命而利用她的辦法。

不過這等齟齬,便不用放到台麵上來說,大家各自心中明白就是了。

於是場麵話過後,在薛嘉禾看來,這幾句話便算是將正事說完了,可容決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站在幾步之外盯著她看,好似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在舌尖上打了結一般。

薛嘉禾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想了想便起身坐到桌邊,提壺給容決倒了一杯白水,做個手勢示意他坐下,“攝政王殿下,請。”

容決的視線在那杯寡淡得不像是用來招待客人的白水上停了停,沒走過去,而是開口問道,“你母親……十年前離開澗西以後,就沒有再回去,是不是?”

聽他開口問的是母親的事情,薛嘉禾的動作頓了頓,才淡然道,“秦毅不是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嗎?”

“秦毅知道的,你也已經聽過了。”容決搭在佩劍上的拇指輕輕摩挲劍柄,“我沒見到她,但她應當是在那之後離開汴京,在返回澗西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那時各州府的路中草寇盤踞,我搜尋數年未曾找見她的遺體。”

薛嘉禾抬臉看他,一雙杏眼裡毫無波瀾,“現在找到了嗎?”

“或許有了線索。”容決的語速加快了兩分,“陳禮說,他找到了一人,當年在汴京城外數十裡處曾經見過符合你母親樣貌的人,這人剛到汴京,若是見到他……”

“於我而言,我母親已經逝世了。”薛嘉禾淡淡打斷了容決的話,她顯然對母親可能的蹤跡並不感興趣,“我早就替她辦過喪事,撕心裂肺哭過一場了。但要是攝政王殿下想尋覓的話,還請自便,隻是不必同我說。”

“她離開汴京,便說明是要回去找你的。”容決皺眉,“說明她不曾忘記你,隻是路途中或許出了什麼意外,未能趕回你身邊。你——”

容決沒將後麵的話說完。

薛嘉禾的心病既然是由她的母親一去不回而起,那麼如果能找到適當的理由,也許就能成她的心藥。

再者,容決心中始終對不明不白失蹤的容夫人懷有兩分愧疚,他已派人搜尋多年容夫人最後可能經過的地方,想要替她收殮屍骨,卻始終沒有找到。

薛嘉禾搖頭隻是道,“我已經放下了。”

容決垂眼看她,心想每年都要大病一場的薛嘉禾放下了個屁,她就是小心眼兒還將容夫人扔下她去汴京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過了十年還耿耿於懷,成了動輒要命的心病。

大病小病的畢竟消耗人的元氣,再者是藥三分毒,薛嘉禾才十七歲的年紀已經成了藥罐子,還不知道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哪怕不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安心,容決也不打算錯過這條可能治好薛嘉禾的線索。

因此聽了陳禮的話後,容決猶豫半晌還是直接來找了薛嘉禾,想探探她的口風,誰知碰了一鼻子灰。

“攝政王殿下還有彆的事要說嗎?”薛嘉禾清清淡淡地問,字句裡卻隱藏著催促之意。

討了個沒趣的容決自然不再多說,轉頭便掀簾離去,走得和來時一樣沒頭沒腦的。

容決走後,薛嘉禾再度提筆時便不再猶豫,將陳禮所說的話一字不差地抄寫到信紙上,光明正大地第二日便叫綠盈親自送去了宮中,自個慢悠悠地喝了一碗藥,咋舌:這藥怎麼好似味道和從前不一樣,顯得怪異地甜了起來。

苦的湯藥喝多了,這澀中帶甜的口味反而顯得更為叫人反胃,薛嘉禾雖然爽快地喝了個底朝天,心中卻頗為膩歪,捂了捂有些酸脹的小腹,有些想念起雞腿的滋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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