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2 / 2)

“橘色,前肢和腹下是白的。”薛嘉禾下意識便照著藍家現在養著那隻貓咪的樣子說了出來,等再要改口時也來不及,李仲黃已經麻溜開始給麵人上色,看那利落的勁頭確實和一路走來見到的小販沒什麼區彆。

“我做這行生意,最喜歡碰到的便是殿下這樣一口便能說出自己想要什麼的客人了,”李仲黃頭也不抬地飛快畫出貓的眼睛鼻子,邊絮絮叨叨十分親和地道,“王爺第一次來時,皺眉挑了一刻鐘,將彆的客人都給嚇跑了不知道多少,真是打攪我的生意。”

容決本來隻在旁看著一言不發,這下見李仲黃開始揭自己的短,不悅地咳嗽了一聲。

李仲黃充耳不聞,“我尋思著幫忙,就問王爺想送什麼人,他也不說,挑來挑去最後選了個男娃兒最喜歡的齊天大聖走,咳。”

薛嘉禾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道,“確是送我的,我還挺中意,顯得倒是我更傻了。”

“殿下這話不對,”李仲黃一本正經,“那傻的自然是又來了第二次的王爺,我尋思王爺這買了兩次一樣的東西,總得是送不同人的吧?偏還都是給殿下您的,這也太不知變通了。”

容決黑著臉在旁瞪視李仲黃,但這位先帝麵前侍奉三十載、又和容決交情不淺的老臣哪裡怕他,樂嗬嗬地詆毀完他還不算數,接著話鋒一轉,又道,“而他今日還來了第三趟,這給人送禮連送三次一樣的,我也當真是第一次見,開了眼界了。”

薛嘉禾聽李仲黃這句句都在往容決身上捅刀,一幅毫不留情的架勢,不由得轉頭看了容決一眼。

年輕的攝政王就抱臂站在一旁,臉色冷冰冰的模樣叫周圍路過的人都不由自主繞開他走。

可不知道怎麼的,薛嘉禾卻不怎麼怕他,乃至於這會兒她居然生出種錯覺來:容決其實並不是在生氣。

她還沒好好琢磨自己這個念頭是怎麼回事,李仲黃便喲了一聲,收筆滿意地端詳了一番自己的作品,伸手遞給薛嘉禾道,“殿下看看,可否入得了眼?”

麵人憨態可掬,肚皮朝上懷裡抱著個球玩耍,活靈活現。

薛嘉禾看著便想起了那隻自己從皇家圍場撿到的奶貓,輕笑道,“李先生畫功不減。”

她雖認不出李仲黃,但此人的事跡還是聽說過一些的。譬如這雖然是位能當麵和先帝吵架的猛士,私底下卻畫得一手好畫,連發妻也是因為仰慕他的畫技高超而下嫁的。

“殿下過獎了,這點小玩意送給殿下才是拿不出手。”李仲黃笑眯眯摸著自己的胡子,轉而問容決,“王爺還需再買一個麼?”

容決拍了幾個銅板在他攤上,沒給好臉色,“錢我出了。”

隻是薛嘉禾從八仙樓帶走的雞肉這下便不好送給李仲黃,人家好歹也是朝廷原來的肱骨舊臣,雖然兒子如今和幼帝不是一條心,但到底聲望根基猶在,薛嘉禾也不能將自己吃剩的東西塞給人家,最後讓侍衛去街上找了個慈善堂去送了。

拿著麵人往回走的路上,薛嘉禾總算想明白了,“那貓,是攝政王殿下放到我帳中的麼?”

容決心道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也未免太遲了些,但還是從鼻子裡嗯了一聲權當承認。

“卻叫我轉手就送人了。”薛嘉禾望著手裡的貓兒失笑,“若是能同我說一聲——”

她說了一半又自覺地停了下來。

那時候兩人剛是大吵一架的時候,劍拔弩張險些鬨出了人命,自然是誰也不想和誰說話,容決送藥在先,送貓在後,已算是先低頭妥協,她卻回過味來得忒慢了些。

“攝政王殿下的脾氣倒是比剛回京時好了不少。”薛嘉禾玩味地道。

容決難以苟同地冷哼一聲。

“隻是不知道能好到幾時。”薛嘉禾又說。

雖說她已經那日趁機問容決要了一個承諾,以後若是不小心露了馬腳,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便可將那承諾搬出來堵容決一次,但到底是魚死網破的後果。

不露餡自然是不露餡的最好了,薛嘉禾那次圍場一吵之後也私底下反省了自己:說好要同容決相敬如冰,那時卻還是因他空口無憑的一盆臟水失了冷靜反口相機,實在是不應該的。

“既有協議,你不做不該做的事情,我也禮尚往來。”容決答道。

薛嘉禾笑了笑,不再接容決的這句話。

隻因不該做的事情她已經做下了,如今不過想著怎麼亡羊補牢來得更適合些罷了。

眼看著朱雀步道的儘頭出現在視野裡時,薛嘉禾才再度開了口,“在圍場時我也有錯,合該好好同攝政王殿下講道理,那或許便不會吵起來,還將其他人一道牽扯其中了。”

容決聞言低頭看了看薛嘉禾的神情,她垂目斂了雙眼,從側邊看過去竟有些冰冷涼薄,叫他看得皺起眉來,“你若是真問心無愧,自然有理由對我生——”

他的話隻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眼睛微微睜大的同時,腳下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視線落在了近旁一處。

薛嘉禾不明所以地跟著停了下來,扭頭也跟要跟著看過去,容決的動作卻更快一步,他一伸手將薛嘉禾扯到自己身邊,另一手則是迅速地蓋住了她的眼睛。

薛嘉禾腳下這一步才邁出一半便被容決從後頭拽回去,還以為自己要跌個一跤,卻被容決按在了懷裡,雙眼又被牢牢捂得一片漆黑,小小嚇了一跳,下意識覆上容決的手背,有些警覺,“乾什麼?”

容決麵色陰晴不定地望著步道另一側同他們不過十幾步之遙的陳夫人,手上力道一分也不敢放鬆,“……沒什麼,我看錯了。”

薛嘉禾要是能信這句,先帝也不會勉強她到攝政王府去了——去了也就是個送菜的命。“那為何還不鬆手?”

“長公主跟著我走,上車便好了。”容決自然不可能鬆手叫薛嘉禾轉過頭去見到陳夫人,即便陳夫人的容貌已經在這十年間老去不少,薛嘉禾也斷然沒有認不出自己母親的道理。

薛嘉禾身不由己地跟著容決的力道走了兩步,心中更加懷疑起來:容決有什麼事情要這等強硬隱瞞她?

可一是不能當街就這麼和容決鬨起來;二來,薛嘉禾也知道自己的力氣和容決相比是蜉蝣撼樹螳臂當車,隻得咬住嘴角順著他的指引往外走去,腦中轉了八百十個念頭。

容決便護著薛嘉禾往前,便擰眉又回頭看了陳夫人的方向一眼。

陳夫人似有所感地轉過臉來,和容決打了一個照麵,臉上儘是愕然之色,而後溫和一笑便要向他走來。

容決立刻皺眉對陳夫人投了個停的眼神。

陳夫人這才發現容決懷裡扣著個小姑娘,雖說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被容決蓋住得隻看得見鼻尖和嘴唇下巴,陳夫人也還是能隱約猜到她的身份。

能和容決一道出行的女子,除了薛嘉禾也不做他想了。

明白過來後,陳夫人立時花容失色,也不再和容決打招呼,慌忙回過身去,朝著最近的一家店鋪走去,那腳步頗有些踉蹌狼狽。

容決幾乎是半抱著薛嘉禾出了步道將她送上馬車,一息也不耽擱,對車夫令了聲走,自己也翻身上馬。

薛嘉禾一進到車廂裡,還沒坐穩就飛快探到軒窗邊上,一手將帷裳全然掀起,根據記憶裡剛才容決凝視的方向看去,視線在人海裡反複掃了兩遍,竟沒發現什麼能叫容決這般失態的東西。

她沒來得及再細看,馬車掉了個頭,容決的身影也再度擋住了她的視線。

年輕的攝政王微微俯身,隔著兩三尺的距離同薛嘉禾對上視線。

薛嘉禾一時竟說不請他這時的眼神是冷漠還是擔憂,隻聽得他薄唇一掀,道,“世上多得是長公主不知道為好的事情。”

薛嘉禾一證的功夫,容決已將帷裳從她手中抽走鬆開,隔絕了車外的一切畫麵景象。

作者有話要說:  自己立下的日萬fg,跪著也要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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