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蛇尾地回了攝政王府西棠院後, 薛嘉禾第一件事就是拉住綠盈問她在朱雀步道的最後究竟發生了何事。
綠盈卻也是一頭霧水,“我什麼也沒瞧見, 侍衛攔得太快,我想去望時他已擋在我身前,等我繞開時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薛嘉禾有些緊張地舔舔嘴唇,這下心中更加確定容決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否則那樣一個人又何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地出手捂住她的眼睛, 好叫她看不見旁邊經過的什麼東西?
可容決又有什麼要瞞著她?這和容決近日來頻頻在她麵前出現又有沒有關係?
她思索著坐到桌邊,伸手接了綠盈遞來的茶, 輕輕地出了口氣, 謹慎道, “若是我想知道容決這幾日去過什麼地方,又見了什麼人——”
綠盈思考片刻,小聲接道, “他已回了汴京,隻要不是刻意隱藏的, 應當都能知道, 隻是要問陛下或是藍大人了。”
薛嘉禾捏著杯子, 一時有些遲疑。
她身邊沒什麼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 如果對容決有所懷疑,也隻能從幼帝和藍東亭那頭去問。
可薛嘉禾自己懷疑是一回事,傳到幼帝和藍東亭的耳朵裡, 就是另一層意思了。
鬨得不好便是一個雙方撕破臉麵的下場。
因而薛嘉禾坐了半晌,也沒能拿定主意決定要不要給皇宮裡去一封信。
綠盈忙裡忙外許久,回屋裡時見到薛嘉禾還是剛回來那個姿勢, 便道,“殿下若覺得頭疼,便先放下彆想這些了,今日您出去這許久,身子還覺得爽利麼?”
薛嘉禾像是被喚醒了似的抬起臉來,慢慢道,“沒什麼不妥——明日蕭大人又該來了?”
綠盈俯身替薛嘉禾解了腰間花囊,道,“正是。”
“那我今天吃醉雞的事兒,就彆告訴他了。”薛嘉禾想到老禦醫可能扔過來的一大堆道理就覺得頭疼,“左右你看我這會兒人也好好的,不必叫他多費心思了,又嘮叨得我耳朵疼。”
綠盈掩嘴笑,“這可不行,蕭大人許一把脈就能查出來了呢。殿下還是莫要思慮過重,喝杯參茶壓壓驚,今日在朱雀步道的事兒,若真是在意,我出去時順路打聽打聽也行,指不定就有人知道呢。”
薛嘉禾想想也是這個理,她這捕風捉影的一點懷疑還不至於直接捅到金鑾殿裡去,又讓幼帝對容決提防得食不下咽的。
容決因對先帝有氣便壓著幼帝不肯放權,幼帝自然覺得容決想要自己稱帝,這矛盾之中也沒人願意退一步,自然得一路僵持到幼帝真成年了才能解開。
第二日蕭禦醫來時是下午,綠盈已經出去打聽了一圈回來。
老禦醫一搭薛嘉禾的脈搏就皺了眉,屏氣凝神看了半晌,才毫不客氣地問道,“殿下昨日是不是吃了什麼烈性之物?”
薛嘉禾不曾想幾個稍稍染了酒氣的雞腿竟真都瞞不過去,隻好老老實實道,“吃了幾塊醉雞。”
蕭禦醫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清清喉嚨退後兩步,張嘴就是一頓說教,偏生還講得恭恭敬敬一幅勸誡的模樣,薛嘉禾沒得法子,隻好坐著聽講,耳朵都快生繭子了蕭禦醫才意猶未儘地停了下來,總結道,“……雖說隻是一丁點兒的酒氣,可殿下用前,至少也派個人到太醫院詢問過微臣再去,這次不礙事,若是下次吃了什麼不該吃的可怎麼辦?”
薛嘉禾道,“我哪有這麼經常出去吃東西?”
“還是出去吃的?”蕭禦醫瞪大眼睛,“殿下自個兒帶人偷溜出攝政王府去吃的?帶了多少侍衛隨從?我可沒聽說殿下昨日出府了!”
薛嘉禾有些尷尬地垂下眼睛,小聲道,“容決帶我出去的。”
蕭禦醫噤聲了,他古怪地瞅了綠盈一眼,後者朝他點了點頭。
“咳,有攝政王在旁跟著,倒是不至於出什麼大事傷了殿下玉體。”蕭禦醫乾巴巴地說,“可殿下的吃食也該控製著些。”
薛嘉禾生怕他又來一籮筐的說教,立刻連連點頭一幅知錯的模樣,“正是,那八仙樓的招牌菜也不過如此,彆的什麼地方都差不多,何必特意趕去那人擠人的地方湊熱鬨。”
說著,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蕭禦醫:“……”
老禦醫無奈地歎了口氣,低頭開了張方子,“雖脈象看著平穩,但先拿這個方子服上三天,免得有個什麼萬一的。”
他將藥方交給綠盈,又唰唰另寫一張,什麼也沒說,隻朝綠盈點了下頭。
綠盈自然心領神會:第一張,是薛嘉禾真要服用的;第二張,則是能讓攝政王府其他人都看到的。
她仔細地將兩張藥方分彆收好,便將蕭禦醫送走,而後便找了攝政王府的管事領藥。
自從薛嘉禾到了攝政王府之後,王府裡的藥材是進進出出走得特彆快,因而管事也十分熟練,照著藥方的份量給了一份後便道,“後幾日的,自會有人送去西棠院,綠盈姑姑不必再親自來取了。”
綠盈提了藥,笑道,“多謝。”
將這些藥材都放回西棠院之後,綠盈又出門了一趟,隱藏行蹤到藥房去照著實際的方子再度買了藥,才悄悄回轉西棠院裡,親手替薛嘉禾熬藥,過程不可謂不九曲十八繞。
隻是薛嘉禾堅決要瞞容決,便也隻能這麼做,才能不叫攝政王府裡的人發覺了。
綠盈提著藥進到西棠院裡時,正好迎麵碰上從裡頭出來的管家,心中立刻一跳,臉上麵不改色地打了聲招呼,道,“是王爺有什麼吩咐?”
“聽說蕭禦醫剛來過,我來問問殿下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著人去提。”管家頷首,目光往綠盈手中紙包一掃,“你也方才從外麵回來?”
綠盈點點頭,“殿下差我買些東西。”
管家笑了笑,他就擋在綠盈麵前,“看這包得有些像是草藥——府中庫房的藥材應當還夠用吧?”
綠盈提了提手中串在一起的大小紙包,恍然道,“你這麼一說,確實有些像。不過藥材我方才已經從庫房提了,該有的都有,有勞管家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管家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先將綠盈讓進了西棠院裡,而後自己才出了西棠院的院門。
手中確實提著一串包好藥材的綠盈心中輕舒一口氣,快步進了屋中,將方才和管家迎麵碰上、互相試探的事情告訴了薛嘉禾。
薛嘉禾聽罷思忖片刻便搖頭,“他這幾句問得也沒什麼,你一會兒照例去熬藥便是,大大方方的,鬼鬼祟祟的反倒叫他更懷疑。”
綠盈隻得稱是,又道,“我今日出門時留心打聽過了,彆的倒沒什麼,倒是聽說攝政王對一戶剛進汴京的富商很是青眼,這段時間去了他們家好幾次。”
“什麼富商?”
綠盈將自己探聽到的消息都這麼一說,薛嘉禾便知道了那陳家肯定就是陳禮之前來攝政王府通知容決的、可能知道當年她母親下落的人了。
一個陳家,又一個陳禮,雖說陳是大姓,二者出身也不是一個地方,但也顯得過於巧了一些。
薛嘉禾蹙眉想了一會兒,“容決幾次去陳家是什麼時候,都知道麼?”
綠盈搖頭,“隻說去了數次,但都在最近。我一時沒問清楚日子,明日再去問問今日見到的知情人。”
“彆問了。”薛嘉禾擺手,“我怕你引起注意。”
容決大抵是聽了陳禮的話後去了陳家,從那陳富商手中取到了玉牌才回來交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