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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今日早些睡下吧。”綠盈輕聲勸道,“明日蕭禦醫就來了,您還得好好休息。”
薛嘉禾唔了一聲,放下書卷揉著眼睛道,“也是,多少能少聽他兩句嘮叨。”
綠盈笑了起來,她麻利地將薛嘉禾的書收到一邊,取水服侍薛嘉禾洗漱,待將薛嘉禾扶上了床榻要吹滅燈時,她才有些猶豫地道,“殿下,明日……真的不後悔了嗎?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薛嘉禾淡然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綠盈,你問過我很多次了,從前那麼多次,我的答案從未更改過。這次你是想到什麼更好的勸說理由了?”
綠盈咬咬嘴唇,她想了幾個月的無數理由都已經叫薛嘉禾一一駁回,無計可施,隻能等著明日蕭禦醫的來臨。
“好了,我不會後悔的,你也去歇下吧。”薛嘉禾安撫地道,“等明日過去,你我就都能鬆一口氣了。”
綠盈輕聲應是,將燭火一一熄滅後悄然離開了內屋,在心底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一隻灰色鳥兒於夜色之中拍翅飛過,綠盈抬頭看了一眼,隻當是尋常的麻雀,轉手就將窗關上了。
第二日蕭禦醫來得比平日裡晚一些,甚至於,來時還多帶了個人。
正用著早飯的薛嘉禾愕然,立刻起身相迎,“陛下怎麼也來了?”
“我怕皇姐你……”幼帝神情複雜,“我從前生病時,皇姐一直陪在床邊,我不想皇姐這時候一個人。”
蕭禦醫麵色沉重地將藥箱放到一旁桌上,他緊盯著薛嘉禾的眼睛,片刻後俯身行了個大禮,“殿下,微臣鬥膽再問一次。落胎之後,殿下雖不至於再度纏綿病榻、危及性命,但多少傷到元氣,體虛也就罷了,此後即便是想要再有孕,在幾年內也是絕無可能的了,殿下心意已決了嗎?”
薛嘉禾靜靜地聽完蕭禦醫已經同她絮絮叨叨提及過多次的警告,輕聲笑了笑,“心意已決了。”
屋裡也不知道是誰輕輕歎了一口氣。
蕭禦醫站直了身體,道,“湯藥現煎太過耗時,又不便攜帶,我替殿下製成了藥丸。”他轉身打開藥箱取出個小巧的瓷瓶,道,“這裡頭隻有一粒藥,殿下飯後服用即可,至多半個時辰便能生效。該做的、該留心的,我已經一一告知綠盈了。”
幼帝皺著眉上前心疼地握住薛嘉禾的手,“我將長公主府的下人暫時遣離,皇姐不用擔心被人發覺異樣。”少年皇帝頓了頓,又道,“想必會很痛,皇姐你……”
“我沒事。”薛嘉禾淺笑著雙手合攏蓋住幼帝的手掌,“陛下還有許多要忙的事情嗎,您今日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不必再陪著我浪費時間。”
幼帝歎了一口氣,“我……馬上就走。”
薛嘉禾鬆了幼帝的手,轉頭看向被蕭禦醫拿在手裡的瓷瓶,一時間有些出神。
當年母親是不是也曾動過這個念頭呢?
若她這麼做了,也就不會有現在這許多糾纏和麻煩了……
綠盈心中五味陳雜六神無主,隻看著薛嘉禾靜靜地注視了片刻瓷瓶後,便安然地伸出手去接,仍然是一幅早就下定決心的樣子,片刻的掙紮都沒有。
這時候難道就沒有誰能來做點什麼阻止她嗎?!
綠盈心中焦急地呼喚著,自己卻礙於薛嘉禾的命令和意願不敢出手。
薛嘉禾的動作在綠盈眼裡變成了慢動作,明明就是兩三個呼吸間的事情,綠盈卻緊張得連胃袋都要痙攣起來了。
就在薛嘉禾的手指碰觸到瓷瓶前的那一刻,屋頂傳出響亮的一聲“哐”,連頂帶瓦片被人從上麵砸了個洞,耀眼的光線夾雜著碎瓦從天而降,將正站在下方的蕭禦醫砸了個措手不及。
正要去取瓷瓶的薛嘉禾一愣,手指下意識換了個方向去扶雖然身子硬朗、但到底上了年紀的老禦醫。
下一個瞬間,一道身影從上方躍下,悄無聲息地落地,一腳巧妙地踢在蕭禦醫的腳踝上,將他帶得失去平衡一個倒仰往後摔去。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眨眼間,薛嘉禾手上扶了個空,怔愣地看著跌倒在地的蕭禦醫,又將目光轉向突然出現的持劍男子,喃喃道,“你是……容決的護衛。”
“在下趙白。”趙白並未行禮,他執劍將滾落一旁的瓷瓶挑起,乾脆利落地往窗外一撥,瓷瓶連著裡頭的藥丸就都飛了出去,撲地一聲也不知道掉在了何處,“奉王爺的命令,在他回京之前,不讓任何可疑之人接近長公主身側。”
即便在趙白出現時就猜到原委,但在他真說出口時,薛嘉禾心中還是下意識地揪緊了,“容決什麼時候知道的?”
趙白出人意料地坦白答道,“昨夜裡剛剛收到王爺來信。”
——就差這麼一天!要是她早先能好好休息,便不用為了穩妥期間延遲這幾日,早就在容決還沒傳信回來的時候就已經——!
薛嘉禾猛地咬住下唇克製自己的懊惱,顫抖著深深吐息幾次緩和自己的情緒,才緩緩抬眼道,“陛下在此,你收起武器。”
趙白看了一眼被另一名暗衛護在身後的幼帝,麵無表情,“還請陛下回宮,王爺不日便會趕到汴京麵聖。”
這意思就是就算翻臉也不會退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臨海受災很厲害,在台風區域的大家都要平安無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