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禾被他這話噎了一下,隻當聽不出話中的深意,問道,“容決知道你要這麼做嗎?”
“他恐怕沒想到我會做得這麼直白。”藍東亭微微一笑。
——那就是不知道了。
薛嘉禾凝視片刻被放在桌上的甲片,掃過上頭模模糊糊的刻字,輕出了口氣。
容決倒也有不敢做、不敢說的事情,當真新鮮。
……
容決在南蠻和大慶的分界線上殺了個三進三出,終於將從長明村一路逃走的一行人都殺的殺,捉的捉,沒一個成為漏網之魚,才啟程掉頭回了長明村。
他回到村中時,明月已高掛當空。
容決謹慎地回到薛嘉禾對麵的院子裡沐浴更衣過後,也不知道是熱血尚未冷卻下來還是太久沒見到薛嘉禾,又或者是幾日前將薛嘉禾從阿月麵前拉開護入懷中那一幕太過深刻、無法從腦海中抹去,他在床頭坐了好一會兒,重蹈覆轍。
——從薛嘉禾的院牆上悄無聲息地翻了進去。
薛嘉禾的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燈光也沒有。
容決進出過數次,他熟門熟路地避開綠盈摸黑往裡麵走,一點不擔心被藍東亭的人發現。
臨到了床前時,容決陡然聽見了嬰兒咕嘰咕嘰吐泡泡的聲音,他下意識轉頭往床邊看了一眼,搖籃裡兩個小家夥腦袋貼在一起,都睜著圓滾滾的雙眼盯著他看,一幅好奇的模樣。
容決:“……”他立刻想起了孫威的血淚忠告:孩子夜間醒來多半會哭鬨,是肚子餓了,一晚上被叫起來個兩三次也是常有的事情。
容決在四隻眼睛亮晶晶的注視下停住腳步,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該動還是不動。
雙方靜靜對峙了半晌,容決緩緩抬起手來,試探性地像平日裡那樣輕輕地搖了一下搖籃。
兩個在他眼裡長得差不多的嬰兒也跟著搖籃輕輕來回晃動,他們極為熟悉這樣的安撫,揮舞著手臂咧嘴笑了起來。
容決鬆了口氣,又晃了幾下轉移兩個小家夥的注意力後,他飛快地蹲下身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屏息凝神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哭鬨聲才放下心來。
小孩子才不會知道他是怎麼突然不見的,反正他們剛才一直沒哭,現在應當也不會馬上哭起來。
容決放下了心,他小心地就著彎腰的姿勢往床邊移動了兩步,突地發覺薛嘉禾睡下的姿勢和從前不太一樣。
她總是麵朝著牆蜷起身體,這還是容決第一次見到薛嘉禾麵朝外麵睡著。
這直接導致他一靠近之後,便能直視薛嘉禾闔眼安睡的麵容了。
容決放輕呼吸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她睡得很是安穩,不像被白日時那一幕嚇到的樣子,壓在胸口的煩躁才平息散去了七八分。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了薛嘉禾的睡顏半晌,又慢慢起身朝兩個小家夥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在他們亮晶晶的注視下悄無聲息地往屋外走去。
桌上折過一點閃亮的光,容決注意力不自覺地被引過去了一瞬間。
——那裡擺著的,正是阿月手中拿著的甲片。
容決伸手將甲片拿起,不必太多思考便能猜得到,必然是藍東亭偷偷摸摸將甲片取走交給了薛嘉禾,不知道另外還說了什麼。
連血也不洗乾淨,不怕嚇到薛嘉禾麼!
容決不悅地腹誹著,動作極輕地將甲片又放回了原處。
等容決離開之後,躺在床上的薛嘉禾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她望著床頂出了口氣,從床上緩緩起身,望向兩個因為見到她而興奮不已的小家夥,臉上露出了笑容,彎腰逗弄起來。
薛嘉禾倒也不是故意裝睡,隻是夜深也沒有睡意,容決進來時她正好聽得一清二楚,原以為是南蠻的人,結果卻是熟門熟路的容決。
她下意識就在被容決發現之前將眼睛給閉上了,然後才有些後悔地意識到裝睡也不容易。
容決的視線簡直像是有溫度似的,即便薛嘉禾什麼也看不見,也能察覺到他定定注視了自己良久才離開。
他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好像就是為了來這麼看看她而已。
薛嘉禾掃過桌上安放的甲片,困擾地皺起了眉。
要不要直接告訴容決她已經知道了他就是小將軍這件事,薛嘉禾花了幾日還沒想明白個答案,因而剛才若是不裝睡就要和容決當麵說話,她擔心自己說漏了嘴,隻能裝睡。
隱瞞,似乎也沒太大的必要;可明說,似乎又有些不妙的預感。
“那就折個中,隻說給他一半聽,好不好?”薛嘉禾對著兩個小蘿卜頭詢問道,“……嗯,我也覺得是個好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