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跑路
懋王已經離開半個月了,天冷了,外麵日頭卻是冷冽清湛,烏苔坐在碧紗窗前,怔怔看了很久。
那海棠樹頂端殘留的果子在熟透了後,已經有些發蔫了。
她知道,再不摘,它們會被風乾,會蔫起來,還會被鳥啄了,最後掉落在地上。
那是白白糟蹋。
烏苔便命題紅和拾翠取了蒲凳,又拿了竹竿鉤子來,她要去摘海棠果。
題紅一見,自是勸阻:“還是奴婢過去摘了來給娘娘吃吧。”
烏苔卻是執意,拿了竹竿鉤子,一個個地將那海棠果摘下來,又讓題紅去洗淨了,放在盤中來吃。
那海棠果果然已經蔫了,還有一些鳥兒啄食過的痕跡。
題紅從旁為難:“娘娘,你怎麼能吃這個?”
烏苔沒理會,捏了一個來嘗,邊嘗邊看著懋王的信。
那封信,是昨日到的,她看了看,今天又拿出來看。
她捏了一顆海棠果在口中,一邊品嘗著海棠果,一邊看信。
這海棠果卻是極甜的。
深秋的風霜化作了甘甜,融入了這海棠果中,不夠脆,有些蔫了,卻是更好吃了。
烏苔吃了一個,又吃了一個,最後終於把一盤都吃差不多了。
她這才歎了聲,道:“殿下在丹陽病了,看來病得厲害,我終究放心不下。”
她這話一出,大家都驚了下,下意識看向那信,不過隻看到上麵龍飛鳳舞的字,並看不到什麼。
烏苔淡淡地道:“傳王管事吧。”
王管事很快過來了,恭敬地拜見了,烏苔便把那封信給王管事看,王管事一看之下,也是麵現憂色:“殿下給屬下的信中,並不曾提及此事啊!”
烏苔:“那就不知了,要不然再等幾日看看?”
王管事憂心忡忡,重新將那信函看過了,道:“看來這是急病,殿下身在丹陽,身邊也無人服侍,如今是不是要稟報了皇上,請了太醫過去?”
烏苔略沉吟了下,道:“殿下既不曾和王管事提起,想必隻是尋常傷風之症,若是大動乾戈,倒是引人猜疑。”
王管事想想,也有道理,歎道:“既如此,那屬下親自走一趟,好歹身邊有個人服侍啊!”
烏苔看著那信,蹙眉,麵現憂色:“罷了,也不敢勞煩王管事了,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
王管事一聽,忙道:“哪好輕易勞動娘娘前去,此去丹陽,路途遙遠,娘娘千金之軀,哪受得住這般苦楚?”
烏苔卻笑歎一聲:“王管事,殿下和我情深意篤,如今他病了,我一個人在雲安城,寢食難安,若是能親自過去看看,哪怕遭受路途跋涉之苦,好歹心安啊。”
王管事還要再勸的,烏苔卻已經道:“我意已定,王管事儘快準備車馬,我不日即將啟程。”
王管事見此,再說不得什麼。
他早看出來了,殿下對王妃寵愛有加,而這位王妃,看著軟綿綿的,其實關鍵時候是個倔性子,根本招惹不得。
烏苔說定了王管事,當即便進宮去,麵見了皇太後和皇後,也不敢說重了,隻說是風寒而已,可身邊終究需要人伺候著。
皇後自然是沒什麼說的,臉上淡淡的,不提也罷,皇太後卻是歎息連連:“我隻聽聞,這次丹陽一事,朝臣們奏折如紙片,說是瀾兒執意要以土法添補海眼,白白耽誤了時間,這不,今日個,皇上還在禦書房和幾個朝臣商議著。”
烏苔聽著,隻是低頭,卻不怎麼言語。
這是國家大事,遠不是自己應該插嘴的,不過她相信,懋王最後是一定能填平那海眼,力挽狂瀾。
皇太後:“他這次,隻怕不是病了,是生生愁的啊!”
烏苔:“妾身恨不能為殿下分憂解愁,如今隻盼著,過去殿下身邊,服侍殿下,好歹照顧殿下衣食。”
皇太後聽了,自然欣慰:“你過去,自是辛苦,不過這樣也好,瀾兒實在是太忙了,你們夫妻聚少離多,終究不成這樣,你去了丹陽,照料著瀾兒,等這件事過去了,你們在那裡可以遊玩一番,心裡放鬆了,也該給我抱一個大胖重孫子了。”
她歎道:“瀾兒的長子,自是應該嫡出,還要血脈尊貴,這才是皇家的傳承。”
烏苔聽這話,看向皇太後,皇太後已經有些乾癟的唇角帶著笑,布滿皺紋的褶子裡都是慈祥的期望。
她便是曾經呼風喚雨,如今也是一個盼著抱重孫子的老人家,還想要一個出身貴重的血脈。
烏苔抿唇,低頭笑了下,也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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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中回來後,烏苔也算是得了諭旨了,王管事之流自然再不敢說什麼,她便開始準備著前往丹陽的行囊。
諸般行囊,自然都聽她吩咐,她說要帶一些尋常衣物,到時候去了丹陽,不好太過奢華,底下丫鬟全都照辦。
而私底下,她將自己從範氏那裡訛來的三千兩銀票縫在貼身小衣裡,又取了一些金頭麵暗暗收起來。她現在也明白,那些太過貴重的頭麵,其實很招惹是非,她是萬萬不能拿的,隻能挑揀那尋常一些的,到時候把上麵的金子掰下來使用,外人也看不出來。
再做一些彆的準備,如果底下人有疑惑,她就淡淡地說一句,過去丹陽要用的。
她這樣的行事,哪個敢輕易問什麼,自然都是遵聽著了。
如此一來,她渾水摸魚,自然是為自己做了許多安排。
而這個時候,皇上皇太後和皇後賞賜了各樣財帛,其它雲安城諸人,凡是往日要好的,都陸續過來送行,說了一些體己話。
這其間,烏苔也自然聽說了一些消息,知道如今丹陽的情勢確實並不好。
那璿璣教越發猖狂,四處散步消息,隻說丹陽陵寢乃不祥之地,又說懋王明是為了修丹陽陵寢,實則屯兵於丹陽,有謀權之心,當然更有人覺得,懋王掌管丹陽,是為了排除異己。
這其中,屢次前來詢問的,竟然是洛國公府。
他們是生怕懋王出了事,倒是連累了他們,言語間很有撇清的意思,甚至範氏親自過來,更是頗多試探。
烏苔見了,也隻是笑笑。
她是看出來了,洛國公府如今怕是另有盤算,他們就等著懋王失勢,到時候直接把自己的身世一說,不認這門親,撇清了關係。
甚至當初真假千金,說不得還要賴上懋王,隻說是他刻意互換的呢。
她那養母範氏也就罷了,隻是尋常後宅婦人,並沒什麼見識,不過她那養父並族中之人,每個可都是精於計算的政客,心裡的算盤一直撥弄著,是務必要把葉氏家族的好處撈乾淨算清楚。
而她,也隻是他家算盤上小小的一顆珠子罷了。
她這一走,那洛國公府,還不知道是什麼盤算呢。
這其中,自然也有好心的,葉青卉含蓄地提到了,若是這次懋王陵寢一事出了差池,隻怕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畢竟是皇族子嗣,從此後把命搭進去,就守在那裡也是有的。
烏苔心裡感激,不過也沒說什麼。
於懋王,她有怨言,但也有愧疚,畢竟把他騙得有些過了,她告訴他海眼一事,免得他去承了那葉青蕊的人情,也算是自己的報答了。
至於以後,他想起來誰,他高居帝位去疼寵誰,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烏苔就這麼小心籌備著,終於那一日,前往丹陽的車馬啟程了。
王妃的車駕浩浩蕩蕩,前後都是王府親衛,她就這麼一路前往丹陽,安靜地等著機會。
她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她是靠著之前臨摹了懋王的筆跡,這才模仿了他的書信,王管事早晚會發現的。
終於那一日,途徑一處小鎮,卻是突然聽到遠處轟隆聲,身邊人自然大驚,連忙守住烏苔的鈿車,不過因在鬨市,街道上百姓逃竄,自然有些狼狽。
烏苔見此,便命題紅拾翠扶著自己下了鈿車,帶了侍衛,先躲在一旁茶樓。
之後,又見那邊仿佛有傷亡,便命侍衛過去:“去看看吧,好歹幫襯一把。”
說著,還命題紅給了銀子。
其實烏苔身邊隻有那麼幾個近衛,那侍衛自然猶豫,但是烏苔命道:“還不快去?”
那侍衛隻好過去了。
這樣烏苔身邊也就三四個侍衛了,她又借故要如廁,請他們遠了去,讓題紅拾翠在外麵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