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話!”瑞陽郡主在宗室女之中也算得口舌便給、心思靈巧的,但到底此刻年紀還小, 又自小在帝妃、父母跟前都得儘寵愛。論起奉承討喜、撒嬌撒癡, 甚至仗勢淩人的言語, 公卿貴女之中皆無人可出其右。
可真要如何正麵爭辯爭論,瑞陽郡主卻並沒有什麼真正的經驗。一直以來不是被彆人奉承討好著, 就是她在長輩甚至平輩的兄長姐妹之間撒嬌討巧,很少有什麼辯駁爭執的機會。
而且俞菱心這一番話聽似不疾不徐,實則內裡卻是挖了一個深坑,直接指向整場百花宴的核心。瑞陽郡主要是真的正麵應下什麼以官位論高低的說法,那朱家姐妹接下來的什麼籠絡人心的親熱客套話都不用再說了,莫說沒有爵位的文武官員之女會覺得被輕看, 連文安侯府、威遠將軍府這些爵祿上比承恩公府品級略低一品或半級的人家,心裡也不會舒服的。
朱家姐妹這時候便趕忙過來幫忙圓場接話:“俞姑娘真是笑話了,花宴自然是為了姐妹們交好的, 坐在哪裡都隨意, 能歡歡喜喜地說說話便好, 哪有什麼品級分論。”
這話雖然將整個局麵找回來了些,但瑞陽郡主臉上卻有些不好看了,當即便橫了一眼朱二姑娘。朱二姑娘自然知道此言基本上就是直接與剛才瑞陽郡主的質問唱反調,臉上也是期期艾艾的, 隻是不得不如此言語, 勉強賠笑支應著, 但一張俏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得很了。
朱三姑娘倒是與瑞陽郡主素來十分交好, 過來的同時也挽了瑞陽郡主的手, 忙忙連著使眼色,全是安撫求情的意思。
然而明錦柔那邊卻猶嫌不足,直接笑道:“唷,朱二姑娘說的可真是清楚明白呀。隻可惜郡主這是白白代為出頭了啊。哈哈。”
這下剛才朱三姑娘的安撫便算白費,瑞陽郡主哪裡在這樣多人麵前受過這樣擠兌,越發怒起來,隻是也沒忘了原本對上的是俞菱心,一眼環視過去:“我這白出頭倒是算不了什麼,總之就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平素裡也難免叫人占便宜。”
眼看朱二姑娘臉上越發漲紅,瑞陽郡主才又施施然望向俞菱心:“不過另一廂我倒是要問問,座次上不講究就罷了,那麼頂撞郡主的問罪之事上,也不講究品級身份嗎?”
問罪兩字出口,簡直是落地有聲,花廳裡的氣氛又微妙起來。俞芸心的小臉徹底白了,這一刻本能地就抓緊了俞菱心的袖子。
倘若此刻的俞菱心真是個普通的閨中少女,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臉色必然是要變的。瑞陽郡主身為右江王的愛女,又得宣帝與朱貴妃的喜愛,身份尊貴,京中無人不知。
隻可惜,俞菱心前世裡少年時期雖然沒有直麵宣帝朝奪嫡的腥風血雨,成為文安侯夫人之後卻也增長了足夠的見識,聞言隻是一笑:“不知郡主所說的‘問罪’,是宗景司的條例,還是貴王府的規矩?”
瑞陽郡主臉上原本盛氣淩人的神色又是一凝,所謂降罪之說不過是威懾之詞罷了。身為右江王的愛女、朱貴妃的侄女,平素在宮中都是橫著走,尋常人哪裡敢去得罪她。
至於那些會與她不和的,譬如明錦柔這樣的晉國公府姑娘,那也不是能夠輕易降罪的。
至於宗景司裡有關宗親公卿的以下犯上條例,瑞陽郡主其實也不是真的清楚,但稍微想想也知道,剛才俞菱心雖然話裡有話,卻一個犯禁的詞也沒有,決然無法強行扣上什麼不敬宗親的罪名。宣帝雖然寵愛她,但也沒有到可以隨意不顧宗景司條例的地步。
“你說呢?”瑞陽郡主越發覺得俞菱心難以對付,鬆口固然不可,硬撐發火又使不上力,隻能做出不屑多說的樣子,“今日看在三妹妹好日子的份上,暫不與你計較!若有下次,哼!”言罷,狠狠白了俞菱心一眼,拂袖轉身就走。
“郡主留步。”俞菱心卻心中一動,她可不想讓瑞陽郡主現在就出去,說不定因著這一場衝突,瑞陽郡主再生出些什麼梨花帶雨的委屈情緒來,荀淙要是已經到了……
“乾什麼?”瑞陽郡主聞言便冷哼一聲,轉了身,嬌美麵孔上滿是怒氣,“俞姑娘還有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