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些說法的漏洞,隻要被荀澈樁樁件件擺在文安侯跟前,雖然從荀灩看來,長房的人是並不知道她提前回京、又與瑞陽和朱家的人勾連在一處,但未出閣的姑娘行蹤不明,隻能往私相授受的方向去想。
到了那個時候,不管荀老太太如何寵愛,荀二老爺如何求情或者辯解,最終她的結果一定是遠嫁千裡,而且都不會是冀州之類距離京城較近的地方,最好的結果大約就是直接嫁回到柳州薑家,終身也不用再想回京了。
所以還不如裝作翻車落水,之後隻要再假作被什麼人相救起來就是了。
雖然這樣也有很多隱患,但首先翻車落水的事情就可以先栽給荀澈,一旦荀澈與長房開始先自辯並無謀害之意,當中才有渾水摸魚的餘地。最後撕扯的結果很可能是二房表示不計較荀澈的謀害,荀澈也沒有立場再追問荀灩的行蹤。
這一條應變之策雖然也未必能算得如何天衣無縫,但以荀灩被困京中、處處掣肘的局麵而言,已經可說是絕地反擊的險招了。
有關荀灩的這些想法,俞菱心原本也猜出了七八成,雖然並不知道這具體的日子與波折,但在荀家親自耳聞的時候,已經感覺出了此事的玄機,要點就在於“宣揚”。
倘若此事不是出於荀灩的籌謀,荀家二房為了荀灩的名聲與前程,一定不會大肆宣揚,更不要說什麼邀請賓朋。
即便事出意外,他們真的隻是恰巧在宴會上聽到,也應該在第一時間裡立刻就拉著那媳婦到後頭說話,而不是當著那麼多人開始與明華月撕扯。
說穿了,那就是要在京中先發製人,不管外頭的真相如何,在京中先傳出一個荀澈謀害荀灩的名聲,這樣嚴重的事情,若真有其事,是會動搖荀澈文安侯世子之位、甚至影響文安侯府爵位傳承的。這樣鬨在前頭,將來荀澈再追究荀灩之事時,荀家二房甚至還有反咬一口,說荀澈栽贓報複雲雲的機會。
“不過,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我媳婦這樣聰明。”荀澈笑著又低頭去親俞菱心的臉頰,輕輕一啄。
俞菱心唇邊雖有笑意,心裡卻也有些後怕,由他親了,才抿唇道:“我當時其實沒有想那樣清楚,隻是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話,越是看來情形複雜匪夷所思、越是不能由著人家帶著走。什麼幾月幾日什麼地方出什麼事,他們總要先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才行。再者你不在,我瞧著夫人在當中跟他們撕扯,才請明大公子先封府的。”
“做的極好。”荀澈笑道,隨即望了望外頭的方向,即便明知在外頭守著的明錦城明錦柔兄妹聽不到,還是壓低了些聲音,“錦城為人,忠義穩重,戰場上也是勇將。隻是在這些偏於技巧的應變之道上,多少欠了幾分果決,這就是我先前所說,論機變之處,他其實比荀灩要稍遜幾分的意思。”
俞菱心不由一笑,又輕輕拍他:“哪有你這樣的,人家為了咱們的事情花了這樣多力氣,此刻還在外頭守門,你還在背後說人家不如荀灩。”
荀澈笑道:“我又不是沒有當麵說過。其實荀灩此番的應變之策,算是壯士斷腕,已經很是果決了。倘若真的易地而處,掣肘至此,我也不敢說自己必然能比她高明幾分。”
“你才不會與她易地而處。”俞菱心撇了撇嘴,轉了身,正麵對著荀澈,伸手拉了拉他的領子,“荀灩不管有多少機謀心思,都放在了邪路上。說穿了就是自是過高,以為能算儘天下人,片草不沾身。她但凡當真見事明白,就不會算計到與瑞陽、朱家等人聯合,又何至於將好好的荀家嫡長姑娘身份折騰到如今。”
頓一頓,又抬眼望他,“那麼再然後呢?十月底她的馬車就翻了,你怎麼耽擱了這麼久沒有回來,一個字也不給我傳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
荀澈伸手去將她兩隻手都合在掌中,低聲道:“這一個月,我都在柳州和冀州之間來回奔波。荀灩做出這樣的局麵,我自然要幫她把後半段做足,外頭的事情實在紛紛亂亂,我想著,既然有信給錦城,你大概也能知道我是平安的。”
頓一頓,又道:“最要緊的是,荀灩若是不曾真的落江,她這個險招也是沒有其餘退路,隻能與瑞陽還有朱家徹底綁死在一起。我既然能派人監視薑家、也暗中盯著右江王府和朱家,焉知人家沒有盯著我的。所以這個月裡,便是給你什麼消息,也不過是說一聲平安,可若是給你招來什麼不必要的注目,我在外頭便為難了。你懂嗎?”
俞菱心輕輕舒了一口氣,便垂了眼簾:“大概罷。這道理也不是不明白,可我就是……”
“你就是惦記我,我知道。”荀澈的聲音越發輕了,牽起她的手在嘴邊親了親,“我爹明日就回來了。咱們的事情,也是該有進展了。”
“可我爹……”提到這件事,俞菱心的眉頭便輕輕一頓,“他好像……”
荀澈目光微微一閃:“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