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那邊同樣是雲裡霧裡的,俞芸心和俞正樺還有些想出去湊湊熱鬨,但蘇氏很快反應過來,趕緊將自己的孩子全攔住。
昨晚上俞伯晟去東籬居說要預備俞菱心婚事的時候自然也是叫了她一同過去,身為如今俞家的當家主母,總不能全然跳過。但是從說話就能聽出來,無論是俞伯晟還是俞老太太,在大姑娘的婚事上隻需要蘇氏她在非要出現的時候稍微露個臉,裝個菩薩笑就行了,具體的事物最好不要插手,俞老太太要親自操持。
蘇氏臉上雖然有幾分難堪,但想想也覺得省心。說到底,她一直談不上對俞菱心有什麼太算計的心思,主要是因為沒什麼必要。當初俞伯晟與齊氏和離的時候,已經給俞菱心單獨劃出了一萬多兩的嫁妝,將來公中就算再貼補個幾千銀子,也不是什麼大事。
大姑娘又不是能頂門立戶、分家拿大頭的哥兒,再加上先前性子柔軟懦弱成那個樣子,也沒有是什麼詩書上頭的長才,不過就是所謂的容貌好、性子柔。所以蘇氏也好,俞芸心也好,其實對這位原配嫡女更多的感覺還是看不大上。
然而從六月到現在,不過就大半年的時間,大姑娘的性子雖說變了不少,但也沒長出什麼通天徹地的能耐,怎麼就直接搭上了國公府侯府的貴人,甚至還得了這樣一門真是讓人想都不敢想的婚事?
尤其聽俞伯晟與俞老太太大致說了說晉國公世子的話,那不僅是來保媒的,還是帶著十分懇切的誠意,百般勸說,上趕著一定非要求娶大姑娘不可。
蘇氏當時在東籬居聽著的時候自然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心裡酸的簡直是翻江倒海,全身難受。後來再想想,便覺得不攙和大姑娘婚事籌備也好,眼不見心不煩,還能稍微消停些。
總而言之,俞家人心思各異之間忙忙準備了一下,便開中門迎客。俞伯晟出去的時候其實多少有些不痛快,畢竟婚姻之事,兩姓之好,越是大家聯姻,越不應當如此倉促緊迫。
這前一日剛口頭說定,轉日就急急上門納采,哪有昨日言語之中的誠摯與鄭重?
然而,當俞伯晟看見跟在明雲冀身後下車的人時,整個人卻猛然一個激靈,幾乎是怔了一怔,才趕緊清了清嗓子上前相迎,勉強抑住聲音裡的不大穩定:“世兄好,程將軍,晏司馬。”
明雲冀一路隨著俞伯晟往裡走,一路笑道:“賢弟莫怪愚兄這番來的匆忙,主要是想著府上在京中親眷不多。剛好程將軍一家年底回京述職,而程夫人又是令堂的族中侄女,愚兄便越俎代庖,請了程將軍為貴府的媒證,就與晏司馬同來了。賢弟不會見怪罷?”
“豈敢豈敢。程將軍如此抬愛小女,小弟感激不儘,感激不儘。”俞伯晟連連拱手,一路引著客人到中堂的路上,腳步都有些發飄。
所謂三媒六證,三媒便是男家女家各請一位媒人,再另有一位中間保媒之人,身份地位最好不要相差太遠才是。晉國公世子明雲冀是荀澈的舅舅,自然便是男方的媒人。
為此俞伯晟昨晚也跟俞老太太大概商量了一下,當時還想著這中間的媒人是文安侯府去請,不必多慮,隻是沒有想到居然請來了官居一品的中書司馬晏瑉晏司馬。
而女方媒人這邊,俞老太太也有些為難,因為俞老太太出身與郴州將門謝氏一族,娘家親眷大部分都在郴州。而俞家親戚之中若說在京城的,且又有爵位的,大約便是昌德伯夫婦。雖然來往不多,也還是俞菱心的親舅父舅母。隻是因著荀家最近的風波,他們也拿不準昌德伯府如今的立場。
但說這件事的時候,俞老太太和俞伯晟覺得雖有些為難,總還有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再想辦法請人,哪裡想到這轉日明雲冀就遞了帖子上門,甚至還主動連女方媒人都代為請好了。
這位程將軍之母是今上宣帝的親姑姑,昭寧大長公主,身份尊貴本就非尋常將領可比。而程家世代鎮守郴州玉龍關,軍功赫赫,又多有子弟殉國,英武忠烈之名滿天下。
而這位程夫人謝氏算起來的確是與俞老太太在五服之內的同族親戚,輩分而論可以算是姑侄。隻是俞家與程家實在是往來太少了,而程將軍一家又常在郴州,不在京中,所以先前俞老太太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總之到正堂坐下吃茶不久,俞老太太與俞伯晟便都沒有什麼可再多質疑了。這個納采的時間雖然有些急了,但三位媒人身份至此,鄭重意味已經算是全然補足。
明雲冀更在送上禮單的時候多解釋了幾句:“還望伯母與賢弟見諒,這日子有些著急,一則是正月裡宜納采的隻有今日與二十八兩日,但程將軍夫婦正月二十便要回去郴州,因此隻得今日了。”
俞老太太畢竟是長輩,麵上還是很從容,含笑寒暄的時候便又問了問程家安好等等。那位程將軍也十分謙和,說笑了兩句。
而讓俞伯晟最為畏懼的晏司馬此刻亦是神情輕鬆,在旁幫腔:“這日子雖近了些,還望俞大人不要見怪才是。荀老弟一家子,也是在是盼著娶長媳盼得很了。”
晏司馬一開口,俞伯晟剛剛放鬆些的背脊就又緊了緊,連連陪笑道不敢,低頭看那納彩禮單上列出的活雁、蒲葦、香草、合歡鈴、鴛鴦錦以及金玉玩器等等足足數十樣,又是驚歎又是滿意,同時心裡也隱約冒出了另一個念頭:這麼多東西這麼多人?
荀家小子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打我閨女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