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實在太過嚴重, 荀澈立刻躬身道:“兒子不敢,兒子並不是這個意思。”
“侯爺——”明華月忍不住上前半步,臉上的怒容倒是退了,目光中微有不忍之意。
荀南衡看了一眼妻子,又掃了一眼旁邊滿麵緊張的俞菱心, 緩緩舒了一口氣, 重新望向低頭跪著的荀澈:“我問你,當初言夫子給你的表字‘慎之’是什麼意思?”
“夫子要我凡事三思慎行,不可——”頓一頓, 荀澈還是答了,“不可恃才放曠,不可輕敵狂傲。”
“荀長史你還記得啊?”荀南衡再次冷哼了一聲,連中書長史的官職都叫出來,“荀灩的案子之後,連長春宮和吳王魏王都學會了蟄伏、隱忍、謀定而後動,你現在倒是仕途姻緣兩得意, 輕狂的要上天了是不是?樓相讚過你一句多智,你便真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嗎!”
說著隨手從袖子裡抽出一紙供狀, 直接扔在荀澈的臉上:“先前關於秦王殿下和政事上的種種冒險就不提了,隻說眼前之事。慈德堂失火, 光拿一個丫頭頂罪, 眼前看著似乎說的過去, 將來真到要緊的時候叫人家拿出來咬一個莫須有的不孝嫌疑, 你就百口莫辯!”
“後頭的首尾, 兒子會再料理的。”荀澈雖生了幾分慚意,但心中還是有些不服,低聲應了這一句之後咬了咬牙,又抬頭直視父親,“可是,兒子也想請問您,若是這樣的事情出在您和母親身上,您又會怎麼料理?”
“你爹當著老太太的麵,打斷了薑家舅爺們的腿。”荀南衡開口之前,明華月先接了話,平平地看了一眼兒子,“當年我們成婚前,老太太的親姐姐曾經想要將她女兒嫁給你爹。哪怕我們定了親,還想將那位薑姑娘給你爹做貴妾,也出過差不多的手段。隻不過沒膽子在我身上動手腳,是想給你爹下藥,同時也在外頭說些閒話,說我們明家的姑娘粗野、不孝、教養不好等等。”
荀澈不由和俞菱心互相看了一眼,這事他們倆居然都沒有聽說過,登時就有些怔住了。
明華月唇角微微一勾,滿是諷刺:“所以你爹就將薑家舅爺們的腿全都打斷了。所有薑家在京城子弟的考績那一年全是下下,一律打回原籍。你爹最後在趕走那位薑姑娘之前放下了話,隻要薑家人再敢往長房動塞人的念頭,就叫薑氏一族的仕途徹底斷絕,終身休想入京。不過這些事情,是在我們大婚之後的三個月裡慢慢安排的。”
稍想了想,又望向荀南衡:“好像隻有那個二舅爺是當天打斷的是不是?剩下的三個是什麼時候打的?”
“認親那天打了他們家老大和老四。”荀南衡隨口道,“薑老三的腿是自己摔的,不是我打的。”
明華月點點頭:“對,老三還沒打就自己瘸了,所以你是把他哪隻手拉脫臼了來著?”
“兩隻。”提起往事,荀南衡又歎了一口氣,看著荀澈越發鄙夷,“臭小子,你護著你媳婦也要用腦子,等大婚的典禮完了,怎麼折騰不行?現在這個時候放一把火,就算你能把人證物證口供都收拾個利落、保住你自己不叫人參奏,你還能保證沒有人議論你媳婦?女人家的名聲多要緊,你不知道嗎!”
荀澈這次不敢繼續直視父親了,略有些尷尬地轉開目光:“這個……怎麼沒聽二位提過?”
“這有什麼好說的?”明華月嗤道,“這難道很光榮嗎?反正經過那一次收拾,薑家其他人就徹底消停了,老太太也收斂了好些。再說當初你爹把薑家人打成那樣,也挨了家法跪了祠堂的。不過好像從祠堂裡出來之後,又把薑家的姑爺們都給打了是吧?”
聽自家媳婦提往事已經快要到掀老底地的地步,荀南衡也乾咳了兩聲,肅容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先說眼前!”
“是。”荀澈此時便乖乖低了頭。
“你當初說要主動參與奪嫡,我並不同意,就是看著你雖有幾分聰明,性子卻太過輕狂。”荀南衡正色道,“但你非要去,在政務上也有你的見地,我也沒有一定攔著。可你既然想要成人所不成,就要忍人所不能忍。如今老太太這一點不入流的手段,你就能冒失到這個地步?那將來若是你媳婦年節進宮,叫長春宮甚至昭陽殿責難了呢?你也一刻都等不得忍不得,當天就得放火造反嗎?要真是那樣,你還是彆成婚了,省得你作死的時候連人家慧君一起連累了!”
“行了,彆說這話。”明華月眼見荀南衡說到後半段又怒起來,連忙上前勸道,“他應該是知道錯了的,這次是他莽撞了,不過順帶著也讓瀅兒不必選秀,勉強算錯有錯著罷。”
“他還能知道錯?”荀南衡冷笑道,“隻怕到現在,他心裡惦記的還是怎麼趕忙忙地處置了慈德堂那邊。我這樣的糊塗老子,說的都是些迂腐屁話罷了!”
“爹!”荀澈咬牙叫了一聲,隨即抬手“啪啪”兩下,重重打了自己兩個耳光,低頭道,“是我混賬糊塗,浮躁輕狂,行動莽撞,兒子真的知錯了。您不要生氣了。”
“你呀。”明華月也忍不住回手去戳了一下荀澈的額頭,“真是跟你爹當年一模一樣。”
“夫人,你這是……”荀南衡原本陰沉的臉色登時多了三分無奈,“這怎麼就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明華月撇嘴道,“你當初跟老太太作對,還不是讓你爹也打了好幾回。”
荀南衡臉上越發掛不住了:“夫人!這個時候要提那些嗎?再說我也沒有那麼衝動,都是算計好了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