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這個問題, 讓年輕的文安侯世子很是思考了幾天。
尤其是,明明是同一句話,怎麼有些人說出來,他就脖子都僵硬了片刻。但另一個人微微含笑地叫了那一聲,卻甜得入心, 能讓他在隨後的十來天裡, 稍稍一想起來,便唇角不可抑製地上揚。反反複複回想了一次又一次,還是覺得不足, 時時都想著讓她再叫一聲。
與此同時, 就在這位多智自持的世子爺沒事就自己偷偷傻笑的十來天裡, 周圍也有很多人哭都哭不出來。
其中最嚴重的自然是荀家二房的眾人。
對於荀二老爺夫婦而言,雖然知道老太太上次叫俞菱心過來當麵難為不成, 而且還被端儀縣主程雁翎當麵打臉氣得不輕、應該是要在世子的婚事期間搞出些事情來,卻完全沒料到突然出了這樣嚴重的變故。
慈德堂起火的那一刻, 荀二老爺夫婦真是嚇壞了。
荀灩的案子鬨了那麼久, 對外頭的說法雖然是荀灩被朱家二公子綁架拐騙暈暈, 到底實際上是什麼情況他們自己心裡最清楚。荀家內部暫時沒有翻臉分家,並不是因為荀南衡心裡不明白,一方麵是顧及著與朱家撕扯之時給出的說法和整個家族的麵子, 另一方麵就是靠著老太太的最後一點情分。
如果老太太真有個三長兩短, 對於二房來講, 守孝倒未必是什麼大事, 反正一家子從上到下的仕途都不過平平, 長子荀澤與聶家的婚事早已定下,剩下兩個也不著急。
但老太太要是真的沒了,荀家的分家之事隻最多再拖上百日而已。
因而當時荀二老爺夫婦可以說真的是很顯出幾分“孝心“了,真是蓬頭垢麵地隨便披了衣裳就衝過去查看老太太的情況,直到太醫們都說老太太被嗆到的情況不是太嚴重,還是受到驚嚇的成分居多,這才稍稍定了神。
隻不過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轉日的一早,從京策營匆匆趕回來的荀南衡剛到家不到兩個時辰,還沒將這起火的事情分說個清楚明白,數十名輕甲親兵就流水一樣湧入二房院子。
荀南衡與明華月並肩進門放下的話,荀二老爺夫婦還沒全反應過來的時候,荀湘已經臉色慘白地快要站不穩了,若不是身邊的荀澹扶了一把,怕是真的直接滑倒跌坐在地。
而荀澤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怔怔地直接反問:“老太太到溫泉莊子上養著倒是也好,但我爹和我娘為什麼都要去?”
荀南衡淡淡道:“你爹這些年來都是不過是掛著個閒散的空銜,並沒有什麼實務政績。如今老太太受驚需要靜養,你爹床前儘孝,也算博個孝道上的名聲,這樣回頭活動起來才有些說頭,外放的地方與官職也好些。若是不去也無妨,隻不過將來若是外任安排到泉州涼州這樣山高水遠的偏僻之地,就悔之莫及。”
“外放?”荀澤那邊依然是懵的,荀澹卻已經垂了眼簾,暗暗鬆了一口氣。
“澤哥兒與澹哥兒都有功名在身,也該領實任的差事,就不用過去伺候老太太了。倒是三姑娘素來貼心,還是跟著老太太去罷。”說完這句話,荀南衡便直接轉身走了,並沒有多解釋任何一個字的意思。
荀二老爺的臉色此刻已經由紅轉白,隨即灰了下來,他雖然還沒徹底明白到底這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荀南衡拂袖而去,留下的這數十親兵是什麼態度,他還是懂得。
於是就在外間還紛紛議論著文安侯府這次失火起因的時候,荀老太太以及荀二老爺夫婦並荀湘,已經在精兵護衛之下,迅速地移送到了京北的翠峰山莊上休養了。
其實老太太受傷又受驚,出去調養幾天倒是正常的,旁人聽說了也不覺得什麼。隻是這一趟要調養到連帶著荀二老爺夫婦都不會回來參加世子的大婚,這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隻不過這也並沒有什麼必要對外宣揚,包括俞菱心在內的俞家人,也並沒有事先得到消息。
當然俞家人也是另一番天翻地覆、人仰馬翻的忙碌。
六月初五那天荀澈拿給俞菱心的添妝,接到手裡的時候似乎很輕,就是扁方錦盒裡裝了幾張紙。然而打開一看還是微微驚了。
綢緞莊與藥材鋪子各一家,京郊良田三百畝,田莊一座、彆院一處。
按京郊良田八兩到十兩一畝的市價,這幾張店鋪和田土的契書加起來就要價值上萬兩了。
荀澈說的很輕鬆:“鋪子是秦王殿下給你的添妝,以來是謝你幫著打理賬目,二來朱傘之事也是虧得你發現甚早。至於這些土地莊子,是我這個做‘表哥’的心意,早就說過讓你放心,聘嫁相當的風光出門。”
這話俞菱心應的還算坦然,隻是拿回家跟祖母和父親提起自己又得了這最後一筆陪嫁,可以不用俞家公中多出一分銀子,就足足湊齊了三萬有餘的嫁妝。
俞老太太和俞伯晟都是目瞪口呆,東籬居裡很是寂靜了一刻,最終隻能表示,俞家公中會拿錢給俞菱心重新趕定一批最好的紅木箱子,另外再拿三千兩現銀折算聘禮之中那些定禮,換言之就是將聘禮的九成再加現銀,同樣全部讓俞菱心帶走,也算是娘家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