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
小小的, 嬌嬌嫩嫩的, 柔美得像一朵初春嫩桃似的小臉, 輕輕側了側,帶著淺淺的笑容,也帶著濃濃的奶音叫了一聲,又一聲:“哥哥,哥哥!”
荀澈忍不住也笑了,放下了手裡的畫卷, 彎腰去抱她。
然而就在他將要碰到妹妹的一瞬間, 劇烈的眩暈猛然襲來, 他好像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一摜, 踉蹌著連退了幾步,驚慌著重新直身抬頭的時候,麵前的荀瀅已經轉眼變成了如花似玉的少女。
她手裡拿著新得的詩集, 白皙秀麗的蓮瓣小臉上還是那柔柔的笑意, 即便半嗔之間, 也是那樣輕軟的:“哥哥不要說我了, 還是哥哥先找個好嫂子罷。我還想多在閨中自在看書幾年,哥哥就疼疼我, 好不好?”
“好……當然好。”
荀澈想點頭告訴她,哥哥自然疼你保護你一輩子,你喜歡怎麼樣高興都可以, 可是他張了口, 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想要走過去摸一摸荀瀅的頭頂,那股巨大的力量再次向他襲來,這次就不隻是踉蹌的跌倒,而是像一記千鈞重拳,如雷霆一般驟然擊在他的腹部,叫他肝腸肺腑,五內劇痛。
他掙紮著再次抬頭去看荀瀅,麵前的妹妹還是笑著,隻是這一回的笑容裡,滿是平靜安寧,她的臉龐還是那樣柔美,她的睫毛那樣長,可是她的眼睛是閉上的,脖頸上猙獰的傷口血肉外翻著,未曾清洗乾淨的血跡已經凝固成了紫黑色。
而她的唇角,卻還是那樣平靜的微笑著。
好像在跟他說,哥哥,不要擔心,這件事我解決了。
“瀅兒……瀅兒!”荀澈終於覺得自己能叫出聲來,可是下一刻,喉頭猛的一甜,伴隨著腹部劇烈的疼痛,噗的一聲,他就吐出了一口血。
“侯爺?侯爺!”身邊的人焦急不已,同時也揚聲向外叫人。晴雨軒的回廊上迅速亮起了燈燭,丫鬟藥婢,護衛隨從,紛紛亂亂的往來之間,人影重重的好像又回到了宮變的那一夜。
而荀澈則勉強掙紮著張了張眼睛,眼前能見的卻是模模糊糊,身上的疼痛依舊,隻是呼吸倒還勉強算得順暢。
“侯爺,可是又夢見了什麼?”柔軟至極的溫熱巾子輕輕在他臉上按了按,拭了他滿額的汗,也擦去了他嘴邊暗暗的血跡。
荀澈這時才再清醒了些,抬眼去看坐在自己病榻邊的俞菱心,她果然又是和衣而臥睡在了旁邊的小榻上,要不然怎麼這樣快就到他身邊。
“又不聽話。”荀澈順了順氣,沒有回答妻子,反而帶了點責備的意思,“小郗不是說了,你常在我這裡睡著不好,總是有病氣的,怎麼就不聽話回臥房去睡?”
“我舍不得侯爺。”俞菱心看著眼前形銷骨立的男人,明明眼光裡又是憔悴疲憊,又是關切,卻非要擺出責備的神氣來,心裡越發難過。隻是她麵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也很自然地又坐近了一點點,伸手去握荀澈乾瘦的右手,低聲問道:“侯爺,是不是……又夢到了二小姐?”
荀澈慢慢舒了一口氣,便垂了眼簾。
沉了又沉,他都沒能再說出一個字來,滿心的沉痛與酸楚交織著巨大的無邊絕望,比身上的毒傷更讓他難以呼吸,也難以言語。
“侯爺,要不要出去坐坐?”俞菱心又輕輕問了一句,“如今天氣正好,不冷也不熱,白日若是出來,也難免日頭過強,現在雖是夜裡,倒是清爽疏闊。小郗太醫說過,侯爺偶爾能到外頭透透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