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荀澈很是忌諱著前生的“手無縛雞之力”,以及隨後的病弱種種,所以重生之後很是在弓馬上惡補了些,平日穿著長衫公服倒是沒有多麼明顯,此刻赤身沐浴,便看出肩背和手臂上的肌肉緊實而清晰,滿了健康的光澤。
俞菱心給他擦洗之間的動作其實熟練非常,畢竟前世的荀澈那樣病弱,俞菱心為他擦身清洗幾乎是每日都要做的功夫。所以如今看著他這樣健康的身體,她心裡也是滿了歡喜與踏實。
隻是夫妻二人剛剛多說了幾句話,俞菱心一眼就看見了荀澈的手臂上居然有一條新愈合的淺淺傷痕,足有五寸長,登時心裡就是一跳:“慎之,這是怎麼了?”
荀澈微微轉了轉手臂,語氣十分輕描淡寫:“一點小傷而已,沒事了。”
“小傷?”俞菱心轉到正麵,望向荀澈,“你不是到郴州軍中奉旨查訪嗎?為什麼會受傷?”
荀澈看著俞菱心的神色,猶豫了一下,才簡單道:“郴州的局麵真的非常複雜,等一下我們慢慢說。彆擔心罵,你看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麼?真的沒有彆的傷了,你若是真的擔心,要不要也進來一起洗,好好查驗一下?”
俞菱心當然知道他是故作輕鬆,直接瞪了他一眼,當然沒有進浴桶一同沐浴,但還是仔仔細細地又給荀澈檢查了一番,果然是除了身上消瘦幾分之外,確實沒有其他傷痕,才放了心。
荀澈知道妻子惦記,也就隨她查看。而沐浴完了回到房裡,吃了幾口熱茶便打發了丫鬟出去,才將郴州的事情一一道來。
最簡單的概括,也是最驚人的重點,就是這些年來應該是一直有人在暗暗地跟北戎勾結,出賣情報和物資。隻不過這情報和物資流失的量應該都不太大,也沒有造成太過嚴重的後果,所以一直到天旭十三年、程雁翎從郴州回京之前都沒有爆出來。
而前世裡,程雁翎是天旭十四年底才回京,之後也在京中停留時間不長,所以這件通敵之事應該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釀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也沒有上達天聽,以荀澈曾經對政局的掌控力而言,都沒有知道,可見此事被掩蓋得何其嚴密。所以荀澈這次在去到郴州之前,也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而這次所謂的兵變源頭,並不是軍中缺少糧草物資,或者將領操練過於嚴苛以致軍心不穩等等,而是在十月的一次查驗之中,兵器與情報流失的同時死了數十人,應該是有人暗中偷盜轉移的時候被發現,所以殺人滅口。隻是不知道在這數十死者之中誰是內奸,誰是被滅口之人。所以軍中分成了幾派互相指責互相懷疑。通敵是滅門的大罪,誰也不能承認,但是出事是確然無疑的,所以才鬨了起來。
俞菱心聽得眼睛都瞪大了:“你的意思是,縣主是知道這件通敵之事,但是將此事壓了下來?”
荀澈歎了一口氣:“縣主一定是知道內情的,至少知道一部分。但她到底是怎樣牽涉在當中,我也不是特彆確定。因為郴州兵變剛一發生,縣主就已經連夜趕回了郴州。”
頓一頓,他又斟酌了一下措辭,“而等我到了之後,縣主的態度也不算特彆配合。現在郴州軍中的爭議很大,京城中和郴州內部都在爭,也有說法是縣主本身就有通敵的嫌疑。但是縣主卻不肯為自己解釋,所以現在就更加複雜。”
“縣主怎麼會通敵?”俞菱心雖然跟程雁翎算不上特彆熟悉親近,但是前世裡程雁翎鎮守郴州的英武名聲天下皆聞,尤其是秦王登基之後,程雁翎的父親已經年邁,又有早年戰場上的舊傷,英武不比當年。而程家的年輕一代之中,諸子弟皆不及程雁翎。到後頭天景年間每一次北戎或大或小的進犯,幾乎都有程雁翎領兵退敵的功勳。
當然盛名之下,亦有其他的傳聞,比如程雁翎練兵嚴厲,作風狠辣等等。但程家的鐵血忠心人所共見,俞菱心真的是完全無法想象程雁翎會通敵。而且還是倒賣兵器和情報,難道她會缺錢,還是缺什麼?
荀澈頷首道:“我也是不信縣主會如此。但縣主的態度,實在微妙。前幾日我跟縣主提了,還是先回京麵聖,畢竟郴州軍是大盛防禦北戎最重要的駐軍,一定要讓皇上心裡安穩,郴州軍才能安穩。但是縣主卻不肯,她現在親自領著人去北戎了。”
“去北戎?”俞菱心更驚,“難道是有什麼嫌疑之人逃過了玉龍關?但是,但是真的要抓人,縣主也不應該親身犯險啊!”
荀澈無奈道:“如此力勸的人自然不隻我一個,但縣主領兵多年,自有剛強主見,而且這件事,隻怕跟縣主自家之事關係匪淺。她一意孤行,連程將軍也攔不住,我也沒有辦法。”
俞菱心聽得越發驚心,同時也有旁的思慮:“這件事有沒有京中之人的參與?”
“應該沒有。”荀澈搖搖頭,“這樣的大罪,可不好輕易沾手。沒有足夠的利益驅動,沒人會冒滅族的風險。隻不過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京中的人借題發揮,卻是在所難免。”
俞菱心看著荀澈的神色,似乎還有點隱約的模糊,便又壓低聲音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麼話在心裡?是有什麼懷疑嗎?”
荀澈緩緩舒了一口氣,沉聲道:“現在祁家在將矛頭指向縣主,這搞不好是跟縣主已經死去的丈夫,祁烽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