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菱心當真是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一層變化, 登時簡直是瞠目結舌,片刻之後才漸漸理清了思路:“什麼叫做與小祁將軍有關?意思是他因為發現了什麼人通敵而被謀害了?還是……”
荀澈目光微微低垂,神色也越發凝重:“現在祁家大致的說法就是這個意思。畢竟當年祁烽是死在戰場上, 後來連全屍也沒找回來。雖說戰陣殉國總是有的,但當時的情況好像也是有些微妙的。而如今又鬨出這通敵的事情來,祁家雖然沒有正式撕破臉指名道姓, 也算是將所謂的線索和懷疑都指向了端儀縣主。”
“可是——”俞菱心越發覺得匪夷所思,“可這怎麼可能?就不說程家的世代忠烈,隻看縣主自己的家世地位,有什麼道理會去通敵?總要有所圖謀,才值得冒著滿門的風險去做這樣的事罷?”
荀澈又斟酌了一下, 聲音幾乎是壓低到不能再低:“有人提出, 當年小祁將軍跟縣主婚後其實並沒有太過和睦,縣主常常練兵征兵,尤其是在荊陽和荊林兩地所征的, 單組了一支風雷小隊,裡頭好像……好像有人曾經跟縣主走的很近。”
他再次衡量了措辭,補充解釋道:“荊陽與荊林是最靠近玉龍關的兩座城,前些年的大盛與北戎休戰的時候, 百姓還是有不少通商之事, 藥材皮草等等,所以荊陽和荊林其實一直也都有些兩國百姓之間的通婚。郴州其他的州府裡倒是比較少, 但荊陽荊林還是有不少。前些年征兵的時候, 一般都比較少征荊陽荊林的年輕人, 怕的就是有北戎的細作。但縣主前幾年征選了一批,還親自操練,當初也是有過不少爭議的。”
俞菱心順著這個意思想下去:“難不成那些人是說,縣主中了北戎細作的‘美男計’,所以色令智昏的,就通敵叛國、還謀殺親夫?”
“差不多。”荀澈又歎了一口氣,“我當然知道這話對你我而言,完全是一派胡言。但是祁烽死無全屍,而且戰死之前確實最後一段時間是跟縣主在一處,這是事實。而現在郴州營中的通敵之事已經發生、五十四具屍體都是現實的。祁家人放出這些猜測出來,縣主又不肯自辯,局麵就真的很不利了。”
“那皇上那邊怎麼說?”俞菱心聽得越發緊張,不由握緊了荀澈的手,“我前些天聽說朝廷上有關郴州換將的爭議很多,隱約已經牽連到了京中的羽林營和京策軍操練,是不是有人提出當初錦城和小謝將軍他們讓縣主參與練兵的事?”
提起京城,荀澈的唇邊倒是勾起了一絲笑意:“如今這個時局,無風都是要起浪的,更何況郴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皇上是耳根子軟一點,不過這心軟難以決斷的人,也有難以決斷的好處。真依著皇上的性子,恨不得什麼事情都能穩定不變才是好的。他一方麵不相信程家真的會通敵叛國,另一方麵也是根本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今日廷議,我請皇上再給縣主一點時間,郴州的軍將暫時不動的時候,雖然兵部那邊很有意見,皇上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頓一頓,又淡淡道:“廷議之後我再次奉旨進宮,聽皇上說話的意思,也是心煩的很,主要是為了內閣一再提出的立儲之事。長春宮和昭陽殿如今雖然將這後妃和諧的局麵已經保持了一段時間,但真的到了確立青宮太子人選的時候,兩宮是決然不會消停的。她們雖然還不至於直接伸手到郴州軍中,但順勢生事卻是難免。而另一方麵,大約在皇子與宗親的後宅女眷等事上,也肯定還有動作。”
“可不是麼,”提起這個,俞菱心也忍不住撇撇嘴,“遠的不提,近在眼前的就是咱們家。也不知道文皇後是怎麼想的,現在跟秦王殿下已經算是翻臉,還敢往咱家伸手。”
荀澈伸手去抱她:“果然還是生氣了?不值得的。這樣的小動作算的了什麼。最傻的還是齊珮。她自以為給咱們家找麻煩就算是討好吳王,而且有皇後的金字招牌,進退皆可。其實真的出了什麼事,埋的隻有她自己。”
俞菱心想了想:“你是說,如果李嬤嬤有什麼變故,皇後會推給齊珮?”
荀澈其實說話到這個時候已經有點累了,先前說程雁翎的事情,畢竟是懸在心頭的大事,而且也必然是接下來廷議爭端、涉及到郴州駐軍甚至整個政局的大事,才強打著精神跟俞菱心一條條梳理明白。而到現在說回些家宅手段,女眷心計,他就懶得那樣仔細認真了。
回手摸摸自己的頭發已經乾的差不多了,便向俞菱心身上蹭:“媳婦我們躺下說話罷,你夫君這些日子真是累了。”
俞菱心看著他這時眼皮已經發沉,自然是心疼的:“好,那點子小事,不說也罷,休息罷。”當即又吩咐丫鬟們守夜熄燈等等,預備安歇之事。
荀澈躺下之後先是將自家娘子完完全全地摟在懷裡,感受了一番溫香軟玉,隨即才闔了眼簾道:“其實我知道你心裡紛亂,這些日子我不在,你肯定是累心的很。淙兒如今懂事了些,但離能立起來還欠些操練。瀅兒單純,以前又出過大事,你擔驚受怕的,我知道。”
俞菱心在他懷裡便覺得十分踏實,而聽荀澈說話的意思已經有些喃喃的好像夢話一樣,便伸手去撫了撫他的手臂:“沒事的。慎之你累壞了,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