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愈發嘩然,但也有人還是再度提出,端儀縣主縱然舌燦蓮花,說出這許多的道理和做派,郴州軍中出現了通敵之事,本身就有主帥失察的責任,如今怎樣都不過是亡羊補牢。
而另一方麵,北戎民風彪悍,對大盛又常有狼子野心,對大盛不可能不會全線防備。端儀縣主從臘月開始到的現在,前往了北戎一個多月,居然這樣毫發無傷地全身而退,還說能將要緊的奸細抓回來?
縱然再怎麼英勇過人,也實在太過傳奇了,焉知這抓回來的不是程雁翎自己跟北戎勾結之下預備來送死的死士,專門過來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
這話其實還不能說是完全不得人心,北戎與大盛之間最主要是天塹就是玉龍峽穀,如果不是正式通過玉龍關和祁北關進入北戎的話,就要穿山越嶺。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困難,但也的確是艱險萬分。
尤其還是年下,北戎被大盛的氣候更要寒冷一倍,一個多月的時間,程雁翎居然能夠潛入北戎再抓回奸細,甚至讓對方毫無察覺,這的確也太神了些。
因而提出這一點之後,連宣帝的眉毛都好像稍微動了動,除了荀澈仍舊是目光平視,好像全無所動之外,餘人幾乎都望向了程雁翎。
程雁翎卻唇角一揚:“誰說我去了北戎?”
幾乎是齊刷刷的,包括宣帝在內的所有人都將目光完全轉向了年輕的中書長史荀澈,這位比程雁翎更加年輕,過去一年多以來引發爭議不斷的文安侯世子。
荀澈微微一笑,俊秀而白皙的儒雅麵孔看起來好像比程雁翎要溫和多了,然而溫和目光之中的銳利與鋒芒,卻讓人同樣心驚:“郴州軍中,有人內外勾連,並非一日之事。其根之深,不可妄動,否則影響的是郴州軍心,也必然影響玉龍關的安危。我奉旨前往郴州清查此事,其實在十一月二十四,已經密旨稟告陛下,祁家大有可疑。包括已故的祁烽,如今還在的二將軍祁康,三將軍祁德。不瞞諸位同僚,我在郴州查到線索指向祁家之事,也有幸經曆了兩回刺殺,還留了一道刀疤在手臂上,很是驚嚇了內子。”
頓一頓,又笑道:“彼時我也曾向皇上請旨確認,皇上聖明,決意對此事追查到底,而祁家顯然也有所預備,所以才與端儀縣主定下計策。名義上說是縣主去北戎追索敵人,其實在我回京之後,縣主一直改裝潛伏在郴州之中。真正出了玉龍關的時間,大約也就兩個時辰不到罷了。”
這次除了已經提前一日得知內情的中書省重臣們以及閣臣之外,餘下百官的神情已經皆轉為震驚,連先前些許的輕聲議論也都徹底靜了下來。
程雁翎這時亦再度接口,冷笑之意越發鋒銳:“我所帶回來最要緊的人證,便是如今已經入贅北戎海氏部族的新貴,改名為瑞烽的小祁將軍。剛才是哪一位大人說,這可能是北戎為了跟我們鎮北將軍府勾連所送來的死士來著?”
祁烽還活著?
這時首輔英國公終於出列,躬身奏報:“請皇上下旨,將此案交於大理寺與兵部協同處置。祁夫人如今在京,多有言語宣揚端儀縣主私事。看似以家宅女眷閒談,實則敗壞端儀縣主私德,汙蔑郴州女將,其心其意,已非私怨,乃是懷叛國之謀,毀我大盛郴州軍梁柱。請皇上明察此事,亦請皇上還端儀縣主清名,並恩眷郴州軍中舍身衛國的女將女兵。”
稍停一停,又補充道:“臣以為,大盛開國之處,便有承天皇後與太.祖一同征戰,至襄帝朝,又有襄敏皇後明氏,與襄帝同戰郴州,從北戎手中重奪玉龍關,保我大盛後世安寧,北地無憂。我朝前有昭寧大長公主舍命督戰,後有端儀縣主破敵衛國,可見在軍伍戰陣之中,女將功績忠烈,皆不遜於男子。還請陛下嘉賞寬恩,讓將門世家之女、民間忠勇之婦,皆有報國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