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流言的突發, 荀澈自然是毫不意外的。他自仁舜太子朱傘之事後,開始接任中書長史開始, 外間有關他的年齡與資曆等等質疑就幾乎沒有停止過,他當然也是不大介意的, 畢竟與前生種種相比起來,這實在是微不足道。
相較而言,倒是俞菱心比較生氣, 縱然知道這些外頭紛紛亂亂的說法, 其實就跟當初祁夫人進京時狀若無意地談起程雁翎的種種一樣, 已經不再是家宅親眷之間簡單的不和,而是長春宮意圖攪亂局麵, 對秦王與荀澈的還擊, 但聽到白果含糊轉述某些言語的時候,俞菱心還是冷了臉。
甘露和霜葉趕緊近前去勸:“那起子人的糊塗話,少夫人還是不要放在心上。您瞧昨日世子爺說起的時候不還是笑笑的麼?您如今月份大了,凡事還是顧著小少爺要緊。”
俞菱心勉強順了順氣,將甘草送過來的溫熱湯藥喝了, 也就不再多問什麼。她的身孕到現在已經七個月, 雖然按照小郗太醫的診斷說是胎兒非常健康,但是俞菱心自己近來卻常常不太舒服,心口憋悶, 整個人也日益煩躁, 縱然吃著小郗太醫開的安神湯藥, 還是時常睡不安穩, 情緒起伏也比先前大了不少。
荀澈對此其實更加在意,隻是反複問了幾次小郗太醫甚至明華月才確定,孕中多思實在是常見的情形,尤其是如今京城時局如此,俞菱心縱然口中不說,而且文安侯府裡看似也相安無事的太平度日,到底心裡還是懸著一根弦,精神上無法太過放鬆,也是沒辦法的事。
無奈之下,荀澈便向明錦柔含蓄地提了提。畢竟在俞菱心的平輩當中,性子最為爽朗的就是明錦柔了。
明錦柔答應的倒是利落:“王爺如今已經出京,剛好我在端陽之前要去景福寺給母親上香,若是表嫂還能出門,就跟我同行一趟,在家裡悶著光說話能說出什麼花樣來,還是要走動走動,看看外頭的風光才能放寬心。”
荀澈對明錦柔的這個說法很有些瞠目結舌:“這就不必了吧,她如今已經是七個月的身孕,我原想著你們若是能見麵說說話就好了,景福寺還是不必了。”
“隻說話有什麼用?”明錦柔不以為然,“二表哥你也太謹慎了點。其實以二表嫂的性子,有什麼道理不明白呢?但有些事情關心動情的,或者懸而未決的放不下,根本就不是彆人開導幾句就有用的。還是出去走走比較好,山川之間的長天白雲,最是叫人開闊了。再說還有程姐姐陪著我們,你怕什麼嘛。”
荀澈難得有些語塞,而明錦柔的這個意思再傳回文安侯府,性子同樣爽利的明華月也是立刻就同意了,不過是為了穩妥而請小郗太醫來看了看,確定俞菱心的身體問題不大,主要是需要調節心情,就仔細安排了府中的人手車馬等等,就叫最近這些日子精神也有些不大振奮的荀瀅陪著俞菱心一起去了。
從文安侯府到景福寺的路程不算太遠,俞菱心與荀瀅一路上的話卻比先前少了些。小書呆子如今也是又長高了些,秀麗過人的美貌越發顯出大姑娘的娟靜溫柔,與先前好像一朵小小花的風儀又稍稍有些不同,然而這大姑娘的心事也與小姑娘的時期不大一樣了。尤其是從梅林詩會之後到現在,也是五個月沒來景福寺了,荀瀅似乎有些格外的沉默。
“瀅兒,可有什麼不舒服?”俞菱心想了想,雖然心裡是有些猜測的,但還是主動問了問。
荀瀅輕輕搖頭,又稍沉了沉,好像是將自己心頭的思緒暫且按下,望向俞菱心:“我沒什麼。嫂嫂你呢,身子還好麼?”
俞菱心按了按自己的後腰:“就是有點腰酸,心裡也有點悶,不過走走大約就好了。”頓一頓,很有些衝動再問一問,但看著荀瀅溫柔而澄澈的目光中好像含了一點點的憂傷,那就含在嘴邊的話反而越發問不出去了。
荀瀅就算是承認喜歡齊珂又如何?
隨著趙王的臥病,吳王強行表示出來的仁孝,以及在聖心搖擺之間秦王所提出來的西北之事,如今奪嫡的格局已經越發清晰明朗,所謂天家子弟之間麵子上的禮貌情分真的已經薄如蟬翼。而這個過程之中,齊珂這個曾經在京中極其令人矚目的少年案首才子,因著一場所謂的重病不曾參加春闈殿試,反而在病愈之後越發靠攏吳王,如今出入吳王府與魏王府的頻率之高,儼然已經如同親信幕僚。
甚至在近來紛紛揚揚圍繞著荀澈的私德流言之中,還很有幾句文辭華彩的諷刺句子,雖然口口相傳之間不知道執筆者為誰,但以文采而論,懷疑齊珂之人還是很不少的。
在這樣的情勢之下,齊珂身上依附吳王魏王的這個印記簡直是加深了一回又一回,隻要整體的政局沒有翻轉,齊珂怕是沒有脫身的機會。
更何況,哪怕將來吳王與魏王當真隕落,齊珂又會不會一同陪葬,也是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