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荀澈,她前生見過幾次。並不多,因為她嫁給荀澈的時候,沂陽侯府已然滅門,朱家已然隕落,大部分最為狠辣的事情已經完成了。
但是她還是見過幾次的,尤其是在重手整頓西北世族的事情上,俞菱心始終都記得他在病榻上那看似狠絕的冷笑。
而今生一切重來,她一直都希望荀澈不要再走前世的老路,不要再背曾經的罵名,也不要再有這樣狠辣的時候。
隻可惜,有些事,到底是避無可避的。
“慧君,這件事,你也要幫忙。”荀澈忽然伸手去與俞菱心相握,隨即清清楚楚地講了一番話。
俞菱心從點頭開始,到眼睛再次瞪大,最後簡直是僵在了原地,半晌之後才問了一句:“這……這能行嗎?”
窗外的天色逐漸黯淡,一彎新月升上半空,和煦的微風溫柔地拂過仍有碧色不肯早褪的枝葉,廊下的十餘盆名菊燦然生香。
與晴雨軒內風雷將起的對話不同,外間的天色與景物,每一樣都滿了初秋傍晚的靜謐與祥和。就如同晴雨軒之外的文安侯府,以及自皇城以下,滿心歡喜地預備著中秋佳節的各家各府一樣,看上去都是那麼安好寧靜。
隻是京城之中的所謂寧靜打破速度之快,猶勝天氣變化。
在中秋的涼意還沒到來之前,在有關秦王行事是否公道、秦王妃胸懷是否狹隘,秦王.府的格局到底是否穩妥的種種爭議之中,八月初六傍晚,明錦柔在短短一刻鐘的產房掙紮之後,就誕下了一個哭聲響亮,白胖活潑的男嬰。
宣帝為此大喜,親自為長孫取名元嘉之外,還駁回了有關秦王夫婦的議論種種。
一時間,有關儲位的爭論越發微妙起來。而與此同時,這場天旭年間最重要的,也是流傳後世久久不能為人或忘的宮宴,亦預備好了。
其實在宗親群臣並諸命婦在入宮參宴之前就很是有幾分期待,因為文皇後自從六月中原因曖昧的病倒之後一直調養到八月,都沒有恢複昭陽殿的中宮表章,執掌六宮的權力也就再次落入麗妃之手。
前朝立儲之事的爭端也越來越集中顯明在秦王與吳王之間,到底誰更賢德幾分。先前鄧將軍的參奏雖然好像引發了許多流言,然而說到底還是女眷之間嚼舌頭,或者宗景司多說幾句,中書省、內閣以及宣帝都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而明錦柔的一舉得男產下長皇孫,雖然也可說是“家宅事”,但看宣帝的眉花眼笑還是讓宗親群臣們清晰地體會到了聖心傾斜。
吳王在這件事上想要扳回一城,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一方麵是長幼次序已定,就算吳王府的妃嬪立刻生產,也隻能算是二皇孫了。而另一方麵,就是那位最早傳出懷孕喜訊的譚側妃,已經在四月的時候小產,現在吳王府裡身懷有孕的乃是正妃齊珮,以及另一位奉承齊珮許久的黎良媛。
不過二人都隻是三四個月的身孕,一時半時的,是跟□□的長公子爭鋒不得了。
那麼麗妃還能扳回一城的,也就是中秋宮宴,以及後宮的動作了。
說穿了,萬一文皇後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麗妃得到了再進一步的機會,那麼素有賢名的吳王立刻就能搖身一變成為嫡出皇子,到時秦王再想翻盤簡直就難如登天了。
這樣的形勢關係,群臣心裡都明白,所以入宮參宴之時,尤其是到後宮飲宴的命婦們,對這場麗妃親自操辦的中秋宴會便格外留意。
事實上果然就像群臣猜想一般,中秋宴會的布置十分綺麗華貴,又端莊大氣,甚至連麗妃出席時的妝容首飾、宮衣鸞袍,都一改素來的鮮豔明媚,換成了更加沉穩大方的蹙金桂色。
而宴會的流程更是彆出心裁,除了在晏慶殿裡的數十宴席,以及禦景園中的戲曲雜耍演出之外,另有賞花賞景,甚至賦詩表演的安排預備等等,力求雅趣彆致,君臣同樂。
隻是這樣的一場盛會雖然精彩巧妙,心思各異、心神不屬的人還是很多的,俞菱心也是其中之一。
縱然在過去的這十來天裡幾乎每天都要與荀澈為了今日商議半個時辰,她甚至也看著荀澈如何安排一切的預備,但是當俞菱心與荀瀅並肩踏入晏慶殿的時候,她還是本能地開始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