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很快被禦前的人扶了下去, 皇後也起身相勸:“好妹妹, 你彆這樣,這都是咱們的命。真的, 你也彆難為皇上, 皇上哪有旁的意思呢, 到底是皇上親兒子,父子連心,並不是皇上不讓咱們……不讓咱們的兒子活呀!”
中間停頓處, 實在是哽咽的厲害。一句話說完,眼淚也是再度潸然而下。
宣帝眉頭緊鎖,麵色更是鐵青難看,緊緊盯著太子:“太子還有什麼話說麼?”
太子跪得筆直:“臣能回稟的言語,已然稟告陛下。皇後與麗妃娘娘句句誅心, 慈母憂懼之情雖則叫人難過, 隻是這暗指臣對兩位弟弟有所謀害的意思, 臣卻不敢領。臣隻能請陛下嚴查真相,聖明決斷。”
“真相?聖明?”宣帝忽然冷笑了一聲, 他原不是陰騭的性子, 然而近來的變故實在太多太嚴重,而中風讓他的麵容多少都是帶著幾分僵硬的,這一聲冷笑看起來竟也是難言的可怖, “真相到底是什麼, 也不是做了皇帝就什麼都能查的出來的。旁的不說, 你三弟已經死了, 他當初在中秋到底還有什麼彆的隱情,便再聖明十倍的天子也是查不出來了!”
這一句話落地,太子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極其微小的震動,隻是他抬眼望向宣帝的時候,所流露出來的卻不是恐懼震驚,而是在堅毅的神色之中混合了一絲痛苦,隨即便低了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陛下若有旨意,臣自當遵從。”
再餘下的話,竟多一個字也沒有了。
而宣帝與太子之間的父子對話,基本上也就停止在了這裡。
良久良久的沉默之後,當乾熙殿中幾乎隻能聽見宣帝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皇後和麗妃越來越低的抽泣聲之後,宣帝終於支撐著擺了手:“下去罷。”
沒有說任何其他的言語,已經跪到膝頭如針刺的太子隻能咬牙起身,恭敬領旨,退了出來。
而走在回重華殿的路上,年輕的太子清楚感受到了背後微微的刺。
畢竟,他也不是真的完全不會緊張的。宣帝的疑心,他感受得很清楚。而這到底意味著什麼,他也很明白。
即使此刻不明白,三日後的廷議上,宣帝也進一步讓太子明白了。
那可以算是天旭朝間,宣帝親口所說的言語之中,最像一位帝王所說的了。
說的內容很簡單,西北軍報頻頻,局勢不穩,太子是否應當親自前往西北,跟進荀南衡的巡查?
這話一出口,不拘太子如何反應,朝臣們霎時便肅靜到了極致。每個人都仿佛立刻感受到了透骨的寒涼與驚懼。
西北的局勢是否需要一位皇子、尤其是太子去親臨主持,本身就是個很大的問題,但此事更要緊的是宣帝到底為何在此時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