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客廳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沈尋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他在傍晚時分突然到訪,沒有提前打過招呼,就不好再要求長輩作陪。林父晚上還有個會要開,簡單招待過他之後就回書房辦公去了,隻剩他和林幼菱大眼瞪小眼。
而林幼菱隻會來來回回地,將同一段話反反複複地說:
“……我昨晚真的扭傷腳踝了,所以才會拜托爸爸把我的實習推遲,沒想到姐姐會在背後說我偷懶,說我沒用……要不是我不小心聽到,還以為我跟她關係很好……結果到頭來,竟然隻是我一廂情願。”
林幼菱兩隻手攥住衣擺,說著說著,眼中柔弱地泛起水汽,“自從我和你在一起,姐姐就一直對我們有誤會,在家裡時,也一直對我愛答不理的……我不喜歡這樣,阿尋,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我倒是想替你打她一頓。”沈尋冷笑,“她一直這樣,大小姐脾氣,誰都不放在眼裡,就是慣的。”
還沒跟林梔鬨掰的時候,沈尋曾向她提出過很多次“共同體驗人生大和諧”的邀請,每次都以被她拒絕結尾。她擺出的理由永遠敷衍又扯淡,連“我不喜歡異性碰我身體的任何部位”這種鬼話都敢說。
以後她要真交個男朋友,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連手都不讓對方碰。
想到這裡,沈尋忍不住,掏出煙盒。
“不過你也彆太擔心,我今天過來,不就是來幫你的麼。”抽出一支煙用嘴叼住,他微微眯眼,擦開打火機的火星,“你要實在是見不得她,訂婚之後,住我家裡去。”
林幼菱眼睛深處飛快地一亮,又迅速掩飾住。
她正想說話,玄關處傳來一道清亮慵懶的女聲:“小沈公子,開口前多少也掂量掂量自己,真要打一架,你未必贏得過我。”
沈尋手一抖,火星差點燃上眉毛。
林梔換好鞋放下包,不緊不慢,以主人的姿態走過來:“而且,你竟然還敢抽煙?”
沈尋臉色微變,想起上次□□粉滅火器噴熄火的經曆。
這支煙放在手中,一下子變得點也不好,不點也不好。
“姐姐。”林幼菱見她過來,主動軟聲打招呼,“你回來啦,工作辛苦了。”
她甚至貼心地往旁邊挪了挪,示意林梔坐過來。
林梔沒有看她。
她抬頭看了眼表,又轉回來:“離晚飯還有一個小時,你找我有什麼事?趕緊說完趕緊走,我家不給閒雜人等留碗筷。”
沈尋瞬間火了:“你——”
“梔梔。”林父從樓上下來,正好聽見這一句,“怎麼這麼說話呢?小沈怎麼說也是客人啊。”
林梔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盯著沈尋。
好歹訂婚這麼多年,沈尋被這麼漂亮的前女友盯著不放,莫名有些心虛。而且眼下離得近了,他又覺得她實在好看,心裡迷之惋惜。
林幼菱的確有和她長得像的地方,可同父異母,在長相上至多也隻能顯露出三分。兩個人性格教養天差地彆,更是毫無可比性。
“林梔。”沈尋擺出教育她的架勢,“我特地過來,是想告訴你,我爺爺已經答應解除婚約了。這件事板上釘釘,你有什麼衝著我來,不要總針對菱菱。”
林梔奇了:“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雖然我沒打算原諒你這種腳踩兩條船的行為,但我早就成全你和林幼菱了啊,反正你也隻是眾多我看不上的男人中平平無奇的一個而已,跟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沒必要特意向我彙報。”
眾多看不上的男人?平平無奇?
沈尋氣得發抖:“那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對菱菱指手畫腳?她馬上就是我的未婚妻了,我不允許有人欺負她!”
林梔莫名其妙,轉頭看看一旁眼圈泛紅做委屈狀的林幼菱,再轉回來看看沈尋:“你們的確般配,一個頭大但沒長腦子,一個戲精但演技拙劣,此後肯定天長地久。”
眼見兩個人要吵起來,林父趕緊上前勸解:“梔梔你怎麼這麼跟客人說話?”
他跟個和事佬似的,教育完女兒,又轉過去,笑眯眯地拍拍沈尋:“梔梔最近工作壓力挺大的,有點小情緒也正常,你多擔待一下。你跟菱菱感情這麼好,叔叔期待你們早日訂婚。”
沈尋表情勉強:“叔叔,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林梔說。”
林父放開他,他快幾步走到林梔身邊,直直看著她。
林梔警惕地回以凝望。
“以後估計也沒機會說這些話了,林梔,我一口氣講完。”沈尋深吸一口氣,“你真的很有問題,無論心理還是生理上的,如果有毛病,麻煩你儘早去看看。”
林梔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交往五年還不讓上的女生,你確實是我遇見的第一個——不,我倆好像連手都沒怎麼牽過。”沈尋理所當然道,“我之前以為你是保守,現在想想也不一定,說不定是有什麼隱疾。”
林梔:“……??”
沈尋憐憫:“好可憐啊,需不需要我給你推薦醫院?我知道那個……臥槽你乾什麼!”
他話都沒說完。
林梔像一隻炸毛的貓,磨亮爪子蹭地躥起來,以林幼菱和林父都沒反應過來的速度,攥住沈尋後頸的襯衣領口,用力往下拉。
家裡有暖氣,他進門後脫掉外套,就隻留了一件襯衣。這衣服是純棉的布料,稍稍用力很容易扯下來,可她大概是氣急了,空氣中“嗤喇——”一聲長響,硬生生將衣服撕開一道口子。
沈尋的肩頸就這麼猝不及防,暴露在空氣中。
“你才有隱疾,你家全家上下除了沈南灼和沈爺爺之外都有隱疾!”林梔現在不止想撕他衣服,還想手撕這個人。
她微微閉眼平複情緒,指著他的肩膀,問,“今天之後出了這道門我倆就徹底沒關係了,你愛去哪去哪,我隻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沈尋,高一那年我家裡著火,你究竟有沒有救過我?”
沈尋煩躁:“當然了。”
“可是救我的人被砸過,為什麼你肩膀上現在乾乾淨淨,連道疤都沒有?”
“林梔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當年你體力不支昏倒在門口,我好心送你去醫院而已,什麼時候被砸過?”
“你沒有帶我出火場?”林梔短暫地愣一下,腦子嗡地一聲,“那你當時為什麼要告訴我,是你救我出來的!”
沈尋一臉理所當然:“你一醒過來就問我‘是你救了我嗎’,那我當然說是咯,我確實把你帶進了醫院,你有什麼彆的誤會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不是嗎?”
“何況。”微頓,他靠近她,低聲,“這事兒也不全怪我,你要是跟我上過床,不早就知道了嗎?”
回應他的,是結結實實一耳光。
連著被她打兩次,沈尋整個人都蒙了。甫一回過神,他第一反應就是要還手。
“沈尋。”可是林梔好像真的被激怒了,眼眶泛紅,撲上來用力扯他頭發,“我竟然跟你這種垃圾訂過婚!”
林父和林幼菱被嚇一跳,趕緊跑過來,想要拉開扭打成一團的兩個人。
林梔明明隻有一米六,可打起架來分毫不讓,力氣大得驚人,竟然絲毫不輸沈尋這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
室內正膠著,管家突然匆匆跑過來:“先生,先生,沈先生來了。”
林父完全顧不上:“沒看我這兒忙著呢嗎,哪個沈先生,就不能等等?”
管家:“是……是沈南灼先生,和老沈先生。”
室內短暫地寂靜半秒。
林父瞬間換上一副笑臉,殷勤道:“快,快請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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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會客室內多了兩位麵無表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