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顏,到家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蕭若煙說這句話的時候,顏芷蘭的鼻子莫名的酸了一下,她握緊與阿煙十指相扣的手,跟著她進了家。
她曾經抱著小顏說過:“我想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家。”
不需要多大。
但是是她們自己的家。
在那裡,她們不用躲躲藏藏,可以放肆的擁抱,親吻,做一些普通情侶能做對於她們來說卻無比羨慕的事兒。
在那些幽幽黯淡看不到光亮的歲月裡。
蕭若煙就在這個她們的家裡,一日一日的等著,她渴望著,想念著小顏,一次又一次。
她甚至向神明許願希望有一天能帶她的女孩回來,她可以付出所有。
如今,小顏來了,夢想成真。
蕭若煙的眼前卻一片模糊,說好不哭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顏芷蘭走進來的時候,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家,不大,但是到處都有她的氣息。
曾經,她的照片,屬於她們的一切,都被父母剝奪了。
她們甚至連一張合影都沒有留下。
而房間裡,大大小小的畫上,都是她們擁抱在一起開心的樣子。
顏芷蘭的眼睛泛紅,咬著唇,隱忍著淚。
客廳裡,掛著最大的一張是蕭若煙凝聚了很多心血的創作。
鋼琴之下,顏芷蘭穿了一身她最愛的白裙,微笑的在彈奏,而她的台下,是許許多多青蔥稚嫩的麵容,而人群的正中,是一個超大號的滿眼崇拜望著顏老師的學生——蕭若煙。
——阿煙,以後我想要當一個老師,想要有許許多多可愛的學生,教他們彈琴,好不好?
客廳旁邊茶幾上的一張,是顏芷蘭坐在一個青翠的小路旁,她很愜意的躺在草叢中央,嘴裡還瀟灑的叼著根草,兩手枕著看著天空,她身邊的蕭若煙好笑的看著她,貼近她,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阿煙,我喜歡純粹,如果可以,以後我們經常去鄉下林間看看好不好?
再往旁邊,是雨天,顏芷蘭低著頭,她卻微笑的蹲在地上,一手摸著一個小狗的頭,喂它吃東西,身邊是蕭若煙舉著傘無奈的看著她,為她遮擋雨水,自己的肩膀卻濕了大片。
——阿煙,我們去喂喂門口的流浪狗吧,下雨了,它們好可憐。
再往旁邊,是顏芷蘭抓著蕭若煙校服衣角的可憐樣子,蕭若煙眉頭皺著,可唇角卻忍不住的上揚。
——阿煙,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走過客廳,穿過長廊,長廊的正中,掛著蕭若煙彎著腰,嘟著嘴挑眉看著自己的鞋帶,而顏芷蘭則是寵溺的笑,無奈的似抱怨著“小朋友,連鞋帶都不會係麼?”。
——阿煙,你說你這個小壞蛋,是不是這輩子都要我給你係鞋帶了?
廚房裡,是蕭若煙在削土豆皮顏芷蘭在後麵笑著抱住她撒嬌的樣子,蕭若煙頑皮的一手彈了水滴在她的頭上,倆人笑的像是個孩子。
——阿煙,你做飯的樣子好帥啊,讓我忍不住想要抱你。
穿過廚房,往裡麵走是洗手間。
畫裡,倆人拿著一粉一藍的牙刷在刷牙,幸福的對著鏡子照的笑的像是兩個傻瓜。
——阿煙,你不覺得早起後倆人一起刷牙感覺很溫馨很幸福嗎?
顏芷蘭的眼淚已經不受控製的往下流了,她不知道這些年,在沒有她的日子,甚至是聽到彆人說她有了未婚夫的日子裡,她的阿煙是這樣活下去的。
餐廳裡,是蕭若煙挑著眉,看著顏芷蘭不滿她挑食的畫,畫裡的顏芷蘭偷偷的吐著舌頭,頑皮的像是個孩子,還試圖把不吃的菜偷偷的藏起來。
——阿煙,人家不想要吃蔬菜麼,你不要讓我吃好不好?
蕭若煙擦掉顏芷蘭眼裡的淚,帶著她一路往臥室走。
臥室的正中,是顏芷蘭一個人的照片,很簡單的油畫,顏芷蘭站在一片花叢之中,她的劉海被吹亂了,那笑容比春風更美,她的唇微微的嘟著,似乎在叫“阿煙”。
——阿煙,我想要你每天哄著我入睡,讓你給我捂腳,我好冷的,好不好嘛?我笑給你看,你最喜歡了。
蕭若煙看著望著那畫默默流淚的顏芷蘭,她哽咽著,克製著情緒:“我……我每天回來都很累很累,我好想你……我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忘記。
沒有辦法不去愛。
沒有辦法停止想念。
她甚至都不敢帶人來她的家。
即使是高宇,也隻能在客廳裡,臥室是屬於她和小顏的。
她怕彆人看到她的“病態”會被嚇壞。
可是那又怎麼辦呢?
沒有顏芷蘭的日子,她已經病入膏肓了,無藥可救,隻能這樣的自欺欺人。
顏芷蘭轉過身,走到蕭若煙身邊,伸出雙臂用力的抱住了她。
她很用力,用儘全身力氣,想要將自己嵌入她的懷裡一樣。
她知道。
她的阿煙這些年辛苦了。
背井離鄉,與最親的父母反複,一個人輾轉他鄉漂泊,那些是她想到的。
她沒有想到。
在無人的角落裡,蕭若煙一個人偷偷的思念著她。
十年的時光。
顏芷蘭用血的代價與父親抗爭,不得不用幻境“飲鴆止渴”,一次次的告訴自己不是真的,可又忍不住沉迷,因為她知道,隻有在那兒才能見到蕭若煙。
阿煙呢?
她畫了一張又一張的“她們”。
每畫一次,心就被放在刀劍上炙烤一次,本就淋漓的心淌著鮮血。
蕭若煙畫了許多許多的小顏,那是她的執念。
在小顏26歲生日的時候,她放縱自己喝的酩酊大醉,被高宇送回來的時候,蕭若煙在花壇邊吐得膽汁都要出來了。
也許是太想念了。
她居然嗅到了小顏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讓她渾身顫抖,讓蕭若煙崩潰,讓她一個人蹲在那抱著自己嚎啕大哭。
小顏,小顏,小顏……
說好了,我們會一起陪著對方過每一個生日的,可是你在哪兒?
回家後。
蕭若煙用涼水洗了澡,她草草的擦乾衣服,一個人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到了畫室。
一盞夜燈,一根煙,一副畫筆,那是她的溫暖。
一下下,一筆筆,都是小顏的樣子。
溫暖的燭光,可愛的蛋糕,畫裡的顏芷蘭頭上戴著生日帽,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虔誠的許願。
而蕭若煙自己呢?
她俏皮的在她的身後,墊著腳,偷偷的親吻她。
好美好美……
畫到最後,整張畫紙都被打濕了,蕭若煙傷心不能自已,她的指尖顫抖的撫著宣紙,喃喃的:“我好想你。”
……
一個個煎熬的夜,
當蕭若煙感覺撐不下去的時候,她就來畫小顏。
有的時候畫著畫著,畫裡的人物就仿佛能走出來一樣,進入她的夢中。
蕭若煙也像是小顏那樣,貪婪的像是個孩子,不想要醒來。
可夢中的兩個人有多麼的甜蜜溫馨,醒來後的一個人就有多麼的淒涼痛苦。
中途,許念和蕭赫曾經來找過她,看見這一房間的畫,兩個老人都震驚了。
“你、你……”
蕭若煙麵色蒼白,她苦笑著:“是,我瘋了。”
許念和蕭赫看著她,看著她一臉的淚,看著她幾欲崩潰的神情,他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從小到大,從小到大。
蕭若煙都是她們的驕傲。
若煙小的時候就不像是彆的孩子那樣頑皮,她很早熟,知道父母賺錢不容易,乖乖的自己上學放學,練吉他唱歌什麼的也不需要大人督促。
本來,高三倆人分開之後,大四那一年的等待,顏芷蘭的失約,耗儘了蕭若煙的所有希望與尊嚴,許念和蕭赫也以為女兒終於可以“迷途知返”了,可以忘記她。
她們甚至已經開始按部就班的給蕭若煙安排相親的人,那些男孩子各個年輕有為,最主要的是他們可以讓她擁有陽光下被祝福的愛情,不需要再遮遮掩掩,還可以一直被嗬護寵溺,可蕭若煙看見了隻是淡淡嘲諷式的勾了勾唇角,要麼不見,如果見了,肯定是直接給人家對方攤牌,告訴他們:她是同性戀,她有喜歡的女孩,她在等她。
蕭赫氣得臉色蒼白,他打了蕭若煙,狠狠的一巴掌,打的她的臉都腫了。
蕭若煙的臉被打了過去,她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喃喃的說了一句:“原來她那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