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夏星燃對此心知肚明:“謝謝興哥提醒,不然我都想不到這茬。”

興哥“嗐”了聲:“你年紀小沒經事,想不到是正常的。進去了不用太緊張,吳導他們指定會幫你說話的。”

夏星燃心跳平穩,顯然和緊張絕緣,他沿著興哥手指的方向走過去,這才發現背景牆作了前後交錯的視覺設計,三扇吊軌屏風分位裝配,形成一彎u型過道,將宴廳分隔出了兩處空間。

有服務員小姐立在過道彎口待命,向夏星燃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微笑:“您好。”

“我找吳凱嵐導演。”夏星燃道。

過道不設門,沒有與外廳徹底隔音,尾音落下時,他聽見吳凱嵐在裡麵喚他:“是小夏吧?快直接進來!”

隔間的裝潢更顯講究,中間的十人座圓桌雕蓮畫鶴,上位暫且空著,其餘皆坐滿了人,有製片組的核心成員,也有投資方的陌生臉孔,聽見動靜,紛紛撇頭看了過去。

夏星燃走到光下,五官被照得粲朗明晰,和屏風上的花鳥名畫渾然一體。

饒是吳凱嵐事前安排好的讓他送藥,也在那麵工筆花鳥畫的襯托中,和旁人一起愣了下神。

“吳導,您的胃藥。”夏星燃微微眯了眼,睫毛擔住迎麵灑下的吊燈光亮,彎翹的末端也像絨絨地亮起了光。

“放這兒吧。”吳凱嵐點了點手邊的桌麵,對座旁的人唏噓,“人老了,腸胃頂不住了,吃飯前必須得來兩粒。”

他說話時看向的,是兩名衣著體麵的中年男人,一個身材敦實,方臉闊眉,一個麵相斯文,戴著眼鏡。

從夏星燃乍進來起,兩人的眼睛就不約而同地追在他身上。

吳凱嵐這邊剛說完,戴眼鏡的人便狀似不經意地打趣道:“劇組招助理的門檻不低啊,隨便來一個顏值這麼高。”

“哪能呢,這是咱們組的小演員,叫夏星燃。”吳凱嵐從善如流地笑了兩聲,伸手按在夏星燃背後,把他推到那人跟前,“來星燃,這位是新閱文化的陳總。”

又介紹臉型方正的那位:“這位呢,是順光傳媒的張總。”

順著背後的手勁,夏星燃略微欠身,挨個道了聲好。

吳凱嵐收了手,衝兩人笑:“瞧瞧我們劇的沈秋遲,怎麼樣?我這試鏡推遲得不虧吧。”

夏星燃今天穿了件本白色的連帽衛衣,外頭搭了件廓形的牛仔外套,寬鬆的灰色衛褲雖沒有完全突顯他的腿部優勢,卻強化了他身上通透的少年感,過分燦豔的五官也因此透出正欲長開的青澀稚氣,連眉心那粒小小的紅痣都多了一絲微渺的奶。

“形象是不錯,你的眼光一向毒辣。”陳總是老江湖了,不難猜出吳凱嵐拐著彎地把人叫來為的什麼,他投向夏星燃的目光裡滿是考量,末了試探問道,“哪家公司的小孩被你拐來了?”

吳凱嵐道:“什麼叫拐來?我自個兒挖到的素人,資質好著呢。”

新閱文化不用說,國內影視機構裡專業水準靠前,順光傳媒算後起之秀,都是業內資源好、重培養的實力企業。如果不是“那位”對他們劇組跟了投資,眼前這兩人可不會大老遠的從外地過來。

總之機會難得,對新人而言,不失為一個好起點。

陳總顯然動了心思,他斟酌幾秒,轉向夏星燃和藹笑笑,正要開口,身旁的張總發出一聲嗤笑:“素人而已,也就是皮相嫩些,比我們子陽剛出道時差遠了。”

他口中的“子陽”是順光傳媒的新推藝人,也是張總本人的親外甥,在沈秋遲的試鏡中落了選。吳凱嵐當時親自打電話向他解釋原因,他還反過來寬解吳凱嵐不要介意,一切以專業要求為標準。

沒想到眼下得知出演沈秋遲的是個素人,心裡倒開始覺得不舒坦了。

“你們之前還說,準備把沈秋遲的戲份刪改了,這才過去多久,又找來個素人頂上了。”張總靠著椅背,表情放鬆,口吻輕快,就像隨口說了幾句玩笑話,唯獨目光始終鎖在夏星燃的方向。

“老吳你還不了解嗎?死心眼一個,那會兒真想改劇本來著。”白曉芬坐在對麵,隔著桌子打起了圓場,“你們子陽氣質強勢,出道時我也關注到他了,他以後戲路窄不了的。”

張總的場麵話同樣漂漂亮亮的:“白老師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那小子要是聽見這話,保準得開心壞了。”

自家悉心培養的親外甥竟然贏不過一個圈外小孩,他心知吳凱嵐行事平正,不含水分,但還是有種賭馬賭輸了的憋悶不甘。

他指腹磨著茶杯,又將話鋒轉回夏星燃身上:“不過我對這小演員挺好奇的,能被吳導相中,靈氣肯定沒得說。要不現場演一小段吧,也好讓我跟陳總心裡有數,彆把好苗子給錯過了。”

引薦新人時,剖析水平和潛力是常有的事。

他把話說得滴水不漏,倒讓旁人插不進嘴了。

夏星燃神色泰然:“張總想看我演什麼?”

“服務員!”響指喚來隨時待命的服務員小姐,張總順手一指吳凱嵐快空的茶杯,“添茶。”

服務員旗袍裹身,雙手交疊貼在小腹,向前躬身,甜甜應了聲“好”。她執起茶壺,姿態窈窕地向杯中倒去清亮的茶湯,接著再一鞠躬,碎步娉婷退了回去。

“看清楚了嗎?”張總笑問夏星燃,他舉杯飲儘自己杯裡的茶,叩到桌邊,“來,照著樣子演一演。”

夏星燃沒動,定在原處安靜盯著茶盞。

白曉芬眉心蹙動,吳凱嵐臉上的皺紋也跟著緊了緊:“張總,這就有點不合適了吧。”

“哪裡不合適了?我記得劇本裡也有男扮女裝的情節啊,跟倒茶有什麼區彆。”張總滿臉不解,捏起兩根手指笑著說,“老吳,我這回可投資了六千萬啊,現在多看場試戲不過分吧。”

試戲歸試戲,哪至於讓人家當眾反串女服務員伺候他。

偏他還是劇組的投資方,他裝傻充愣,吳凱嵐也不好主動撕破話得罪人,不由啞口。

夏星燃站姿如常,光下的皮膚白玉無瑕,沒有一絲多餘的羞惱顏色,即將脫口的話在喉間滾了兩滾,又被他不聲不響咽了回去。

他受吳凱嵐照拂,又有合同壓身,不能不顧及劇組的臉麵。

張總觀出他的欲言又止,窩在胸口的積悶即刻疏散了些許,正要接著發難,催人作出行動,不料屏風那端倏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笑,聽得人心頭為之飄虛。

“什麼戲價值六千萬,不妨也讓我借光觀賞一下。”

男聲沉抑和緩,語調平靜似無風長夜,讓人再難辨出分毫笑意。

眾人繃著心弦,尋聲望去。

男人自雕鏤紗畫屏側款步走出,西裝革履,莊重端雅,頂部的吊燈尚未完全照清他的神色,但那雙灰藍色的清冷眼睛卻出奇地攥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隻一刹那,張總呼吸停滯,喉管乾巴巴地摒住了氣。

他僵在座位,眼睜睜地望著那人穩步走近,似笑非笑地俯瞰自己:“張總應該,不會介意多我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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