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飽含期待的注視中,精勁有力的修長手指靠近盅杯,在即將觸上時,倏然停手。
張總跟著一愣。
手的主人端詳那盅清釀,話音裡似有惋惜:“看著倒是好酒,隻是我乍然回國,飲食上有些不服,近來碰不得這種辛辣東西了。”
馬屁拍空,張總正要彌補自己的考慮不周。
“張總代我品鑒如何?”陸琛直接打斷道。
台階送到腳跟前,哪有不下的道理。
張總重新堆起了笑:“那我就先敬陸先生一杯,感謝您今日賞光,與我們共慶開機!”
他捏起酒盅,昂頭飲儘,嗓子裡發出喟歎的氣音:“香綿爽滑,不愧是江都的百年名酒。”
他剛想把酒瓶放回,讓服務員給在座眾人挨個斟上。
陸琛淡聲開口,止住了他的動作:“喜歡的話,就再來一杯吧。”
握住酒瓶的手應時僵住,張總有些不解地看向陸琛,接著驚愕發現,對方竟然在笑。
儘管笑意寡淡,但形狀薄冷的唇角確實往上勾起了一點。
明明男人不笑時更顯清冷淡漠,此刻嘴邊多了那丁點兒的弧度,張總居然驀地感覺脊骨泛寒。
“不想喝?”陸琛問他,指腹在桌麵無聲叩動,上揚的疑問語氣偏有種不容置否的強硬力度。
“……不不不,怎麼會呢。”張總穩了穩神,驚疑不定地再次弓身,將酒盅添滿,又一飲而下,任辛辣的液體滾進自己的喉管。
這次沒有賞味的歎音,張總眼神忐忑,國字臉的顎骨被繃得愈加明顯。
陸琛笑意不改,字字清冽:“繼續。”
……
隔間裡久久沉寂。
沒人出聲,也沒人動筷,連上菜的服務員都動作麻利地擺穩菜品,腳步飛快退回屏風外麵。
隻有那瓶40度的白酒,一盅接一盅地倒,又一口接一口地灌進胃裡。
胃裡的火辣全然反饋在那張充血泥醉的臉上。
腳下的虛浮和頭腦的昏漲令神經陣陣痙疼,張總被攙回自己的座椅,完全辨不出究竟哪處滾痛的血液最讓他難以忍受。
模糊扭曲的視界裡,主位方向的男人言色自若地與旁人交談,大手扣在頸下,微微扯理領口。
絲質領帶上的膩理反光隨之滉曳,那抹顏色沉厚的紅,出奇地讓人覺得似曾相見。
熟悉得就像不久之前甫才見過,然而酒精催化下,實在難以記起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又是在誰的身上。
屏風之外的宴廳裡,氣氛早已活躍起來。
攝影組的大胡子老哥舉著話筒唱城市搖滾,各桌的人邊吃邊笑,歡呼喝彩,空氣似流動的熱水,滌蕩人與人之間的陌生隔閡。
“哇弟弟,你這顆紅痣長的,真是絕了!”聊熟了以後,女主演範會靈撲閃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湊到夏星燃臉前細瞧他眉間,“不仔細看看不出,但是仔細一看,好嬌俏啊!”
她在劇中飾演沈家長女沈初夏,劇裡劇外都該叫夏星燃一聲弟弟。
夏星燃從果盤撚了個叉子,模仿她句式:“是啊姐姐,你這話說得也很藝術,不仔細聽聽不出,但是仔細一聽,你應該是想誇我。”
“不仔細聽像罵人哈哈哈哈!”男主演趙意聞言樂得不行,他用胳膊拐了範會靈一下,“哪有說男生長得嬌的,你彆劇裡劇外都欺負弟弟啊。”
“俊俏,是俊俏。”範會靈反應過來,也笑了,“都說淚痣最性感,見了咱弟弟之後,我覺得淚痣不過如此,真驚豔還得看最標準的美人痣啊!”
這下不止“俏”字咬得重了,“美人”咬得更是格外重。
夏星燃迅速嚼完嘴裡的蜜瓜,抓過桌上的檸檬水給她倒滿:“來姐趕快喝兩口吧,話可以少說,水最好多喝。”
也順勢給趙意添了半杯。
趙意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他頗為感慨地和夏星燃的碰了下杯:“我真是太喜歡你的說話方式了,以後在組裡我們常聊,我這人就愛聽樂子。”
範會靈劈手擋開他的杯子:“喝什麼喝,先留肚子去敬酒啊,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她朝屏風的方向瞟了眼,神秘兮兮地問夏星燃:“你從裡間出來的時候,有見到最後一位投資商嗎?”
夏星燃回來前,她依稀瞥見宴廳側門走進一個衣品不俗的高個男人,可惜距離太遠,她沒看清具體是誰。
夏星燃頓了下,點點頭:“見到了。”
“還真來啦?”範會靈又驚又喜,“我經紀人都沒打聽出來是誰呢,那人長什麼樣子?真有那麼大的財力嗎?”
男人平淡如水的英俊麵孔在腦海一閃而過。
夏星燃垂眸喝了口杯中的溫水,挨句回答:“……長得還挺好看的,應該很大吧。”
說完他閉緊嘴,如夢初醒般,用力抿了抿唇線。
什麼叫應該很大?
他說的這叫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