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個消息太過荒唐,葉一憲眨了眨眼睛,一時不敢相信。
管家也不敢相信,但傳來的消息的確就是這樣。想來宮中的娘娘也不會用這種事情來開玩笑,他低下頭,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回,葉一憲終於做出了反應。
他按著座椅扶手的手指用力收緊,繼而再忍不住,將房間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直到一塊薄薄的碎瓷片飛濺起來,在他手上拉出一條長長的血痕,葉一憲才終於停止了動作。
他站在一地殘骸之中,胸膛因劇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臉上是因憤怒而升起的紅暈,襯著他陰柔的五官,有一種狠辣的漂亮。
半晌,他才咬著牙吐出一句話,“荒謬,放肆……欺人太甚!”
新帝登基,遣散先帝後宮這種事,從前倒也不是沒有過。但通常來說,隻有那些年輕又位分低的,才會被放出去。剩下的都會留在宮中榮養,這也是彰顯皇帝孝道的方式。
但問題就出在這裡:當今和先帝是兄弟,而非父子。
奉養父親的妻妾和奉養哥哥的妻妾,顯然不是一回事。
葉一憲很快就意識到,這件事雖然聽起來非常荒唐,卻並不是說不通。
葉貴妃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三十多歲,在某些人家已經是可以當祖母的年紀,可是作為一個女人,她卻依舊在可以生育的年齡,再加上美貌與家世……不提也就罷了,一旦提起來,難免叫人猜疑。
這一招實在太狠,又太出人意料。
葉一憲早就知道,等到新君登基,葉家就不可能像先帝在的時候那樣風光了。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臣們尚且還有機會翻身,憑借才能繼續留在朝中,可外戚手中的權勢,卻是有期限的。新君會有新的後妃,自然也就會有新的外戚。
外戚的權勢皆係於帝王一身,自然也會因為皇帝換人而作廢,這沒什麼可說。
如果不想就這樣黯然退場,他們往往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推擁有自家血脈的皇嗣上位,要麼再把自家女兒嫁給新君。
先帝無子,今上連朝政都決於皇後之手,對葉家而言,這兩個選項都不可能,隻有另辟蹊徑。
葉一憲清楚這一點,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他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
這些年來,因為宮中的葉貴妃,葉家一直都是北地世家的領頭人,他也用利益將這些人牢牢綁在了自己的船上,相信隻要大家共同進退,就算皇帝換了一個人坐,他們這些世家的地位也依舊穩固。
然而宮中傳出來的這個消息,卻像是一個耳光,扇在他的臉上。
他以為暫時的蟄伏已經是最壞的局麵了,畢竟張揚半生的國舅爺,還從沒有受過這種委屈,若不是為了大局,他哪裡會願意忍耐?
卻不想,賀星回會把事情做得那麼絕。
對比起來,越發讓他的退步顯得像是個笑話。
“傳信給宮裡。”如今再憤怒也無用,葉一憲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讓她們鬨起來,鬨得越大越好。”
管家之前一直垂手站在角落裡,好像沒有這麼個人。聽到葉一憲開口,才幾步走上前來,應道,“是。”不過他沒有立刻走開,而是繼續等下麵的吩咐。
“還有。”葉一憲果然開口,“拿我的帖子,把能請到的,有女兒在宮中的人家,都請一遍。地點就定在城外的花園,就說我得了幾盆好花,想送進宮,先請大夥兒鑒賞一番。”
“所有有女兒在宮中的都請?”管家遲疑了一下。
有女兒在宮中的人家太多了。不光是先帝的,還有今上的,特彆是當今皇後的娘家——賀家。
葉一憲冷冰冰一笑,“當然都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