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岫聲音溫和:“雖然這些話說了也無用,朝某還是想勸一句,斯人已逝,希望許兄能看開一些。”
許鶴年搖頭:“門主或者不知,縱然你當初選擇冷落疏遠十七妹,遇到大事時,她依舊會為你儘心。”
朝輕岫笑:“我怎會冷落疏遠白水。”
許鶴年:“……”
他露出了一種微妙的受打擊神色。
朝輕岫:“不過許兄既然親自前來,又直言報仇,自然是打算向我挑戰。”
許鶴年默然片刻,點頭:“是。”
許白水聽見這句話,神色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徐非曲攔住。
朝輕岫:“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好推拒,還請移步院中。”
許鶴年:“是,此處地方狹小,當真動起手來,隻怕動靜太大。”
朝輕岫搖頭:“許兄誤會了,在下倒不是顧惜房舍,隻是我閒時曾在家裡布置了一點機關,你要選在室內動手,最後的勝負隻怕與武功高低無關。”
兩人寥寥數語便說定決鬥事宜,接著一齊走到了園子裡。
問悲門守衛森嚴,許鶴年卻沒在花園周圍看到旁的護衛。
同樣是江南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許鶴年覺得朝輕岫的習慣與陸月樓倒是大不相同。
許鶴年的視線在院中的草木上緩緩劃過——冬日漸至尾聲,再過些日子,院中的花就要開了。
沒能看到花開的一幕,倒是有些可惜。
牆角的野桃樹跟野棗樹看著不像是種了很久的模樣,應該是朝輕岫住進思齊齋後才移植過來的。
在準備動手的前一刻,許鶴年莫名想到了自己曾經的主君。
若是隻瞧外表,陸月樓曾經也是一位風雅公子,他雖然不怎麼讓許鶴年摻和自己的事,平日卻也沒忘了借著飲宴踏青的機會拉攏一下這位少掌櫃。
許鶴年想起自己在陸府中看到的花,心中產生了一個從未考慮過的念頭——陸月樓是真的喜歡那些東西嗎?
草地上的花,天空中的雲,四季的瓜果,沾衣欲濕的細雨,潺潺清響的流泉……所有一切與富貴權勢無關的事物,對陸月樓那樣的人而言,當真存在意義嗎?
許鶴年閉了閉眼,按下心中紛雜的念頭,認真看向朝輕岫。
自己提出決鬥邀約時,周圍並無外人在,朝輕岫就算拒絕,自身的江湖聲望也不會受到影響。
可朝輕岫卻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許鶴年覺得,朝輕岫是個很複雜的人,外表溫和清澹,內在深沉莫測,然而除了綢繆帷幄、步步為營之外,此人也有孤傲自負的一麵。
朝輕岫會選擇冒險,而非更加穩妥卻無趣的道路。
對麵的問悲門主拱了拱手,道:“許兄,請。”
許鶴年欠身還禮,然後抽出隨身長鞭。刹那間,他身上種種令人聯想起富家公子的優柔散漫之情一掃而空,剩下的唯有一片濃鬱而純
粹的殺意。
站在對麵的朝輕岫凝視許鶴年片刻,聲音裡帶著一絲歎息:“陸月樓有許兄這樣的人才卻不能用,難怪他會輸在我手下。”
話音落下的瞬間,朝輕岫的視野已被無數鞭影所填滿。
她聽見耳邊傳來響亮且綿延不斷的勁風呼嘯聲,感覺自己站在了一條渾濁卻洶湧的河流中間,當即抽出沉熒,一劍又一劍連續刺出。
——很少有人知道,當日的許氏先祖曾在河流旁靜觀悟道,感覺河中的水紋形如長蛇,所以才將家傳武功取名為靈蛇鞭法。
許鶴年歲數大於許白水,加上以前輔佐的是陸月樓,平時不必為俗事所累,有足夠的時間修煉,武功自然比妹妹更加高上一層,招式間的聲勢十分驚人。
朝輕岫不是沒見過許白水動手,然而同樣的招數由許鶴年用出來,當真可謂淩厲強橫,還有種大開大合的煞氣。
兩人交手之處,氣勁流轉,不時傳來兵刃碰撞之聲,然而鞭長劍短,旁觀之人遠遠望去,隻覺鞭氣猶如翻滾的波濤,又像是有大蛇在水中,咆哮著掀起無數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