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水小時編織借口時,顯然也花了些心思。
畢竟同樣是注意力不集中,惦記親人與惦記玩耍相比,顯然更容易獲得長輩的諒解。
伍識道聽到許白水的話,一時間微微出神,覺得頗受啟發。
在無法改變工作結果的情況下,他可以給自己編造一個出色的工作態度,借此獲得上司的信任與諒解
當然此刻的伍識道並不清楚許白水之所以對此事印象深刻,直到前往江南工作時也沒有忘記,完全是因為許大掌櫃慧眼如炬,根本沒被女兒的說辭糊弄過去,讓許白水接受了與逃學相對應的豐富教導……
伍識道依靠著許白水提供的解題思路,心中的計劃在慢慢成型
他的立身之基不止是工作能力,還有對丞相大人的耿耿忠心,所以案子辦得有些糊塗不要緊,要緊的是取得丞相大人的諒解。
自己此刻雖然是屈服於韋念安的威勢才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案件以所有人都滿意的結論結案,但等卷宗遞上去後,卻可以說是為了丞相大人考慮才這樣辦的。
至於為什麼不深究陸月樓之案是為了丞相大人考慮……
伍識道閉了閉眼,覺得自己可以將方才得到的那箱金子分一點出來,寄送給唐如化等深受丞相大人信賴的幕僚。
許白水側首眺望窗外的景色,麵上帶著快活的笑意,此刻的她像是已經忽略了方才的談話,百無聊賴道:“江南風光與北地不同,等開春之後,去外麵踏青倒是很好。”
伍識道:“少掌櫃好興致,若能有閒暇,伍某倒也很想多出去走走。”
許白水笑:“錯過踏春之期雖然可惜,不過江南情況很是古怪,許多事情也的確離不了六扇門的裁度……”說到此處,她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壓低聲音,“伍大人方才是不是從通判府過來的?”
伍識道:“通判大人有事吩咐,伍某自然要走一趟。”
許白水麵露了然:“莫非伍大人今日是為京城那邊到通判府內打探消息去的?果然忠心耿耿!”
伍識道:“……”
他聞言下意識連連擺手表示否認,片刻後卻怔了一下,麵上也露出了一絲光輝。
雖然事實上不是,麵對許白水時也得說不是,但對著孫侞近那邊,伍識道覺得自己乾嘛要否認自己是前往韋念安身邊打探消息的呢?
許白水一笑:“許某明白,許某明白,必不會將閒談之語隨意告訴外人。”
伍識道同樣露出笑容。
他被許白水提醒,聽到那句“打探消息”跟“很是古怪”時,覺得自己可以從此下手,編造借口——伍識道想,自己可以送信區京畿,就說他其實查到了一些線索,為了不去打草驚蛇,所以假裝糊塗,順著韋念安的意思結案,打算留此有用之身,接著為丞相打探消息。
至於線索是什麼,到時候隨便編一點就是,橫豎他在破案上的能耐雖然有所不足,但在結案上的本事卻很是老道,早已經
受過了各種風波的考驗。
就在伍識道為自己後路打算時,許白水的視線在對方身上掃過,然後端起琉璃盞,微微笑著,又飲了一口酒。
許白水當然清楚伍識道今天外出的真實原因,也很清楚韋念安給陸月樓定了什麼樣的罪名——作為一個離開上司身邊就會將自己閒置已久的腦子拎出來用用的人,她出現在此,顯然是為了進一步收尾整個事件,並為門主的接下來的棋做鋪墊。
至於伍識道會恰巧出現在包場吃飯的許白水麵前,也是經過了某位棋手不著痕跡的安排。
今天查四玉是等伍識道進入通判府後才去找的韋念安,考慮到勸說通判需要時間,伍識道跟韋念安溝通也需要時間,等這位花鳥使大人離開後,感到饑餓是大概率事件。
依照朝輕岫等人對伍識道工作態度的了解,這位花鳥使大人在離開通判府後,未必會立刻將精力投入到六扇門的工作當中,而很可能會到街上走一走,在這種情況下,已經覺得饑餓的伍識道就有很大可能,會在熟悉的食肆前停留。
許白水今日一早前來食肆,出手豪氣地直接包下三樓,卻隻要了兩盆菜。
如果她大擺宴席,龐然或者會覺得對方是有意點了菜在等自己,然而許白水麵前的菜肴隻有兩樣,任誰看見這一幕,都不會對她一個人出來遊玩的事情抱有疑問。
後麵伍識道被請上三樓,果然並不覺得許白水就是在等自己,而是將今日的相遇歸結在機緣巧合上麵。
伍識道沒多想,自然就沒有提防,很方便許白水借機對其施加影響。
在這一次隨手布局中,許白水的身份也很要緊——她固然是朝輕岫的下屬,身上卻同樣有著不一齋少掌櫃的標簽,甚至後者的影響還更深一些。
就像許鶴年雖然身在永寧府,也一直願意為主君效勞,卻始終被陸月樓敬而遠之一樣,隻要在談話時稍加誘導,伍識道也會覺得,許白水是一個跟她哥哥定位相仿,遊曆在問悲門核心管理圈以外的人,自然更容易聽進去她的“隨口之言”。
至於許白水為什麼總是出現在朝輕岫身邊,自然是因為她性格天真開朗,無法引起朝輕岫的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