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開先看著麵前之人, 隻覺自己終於沒辜負老幫主的囑托,既覺喜悅,又覺感激, 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她當時既然說了無論是誰, 隻要能替老幫主報仇雪恨,就擁戴對方做下一任幫主, 即使朝輕岫不知道此事,也決計不會反口。更何況顏開先雖然跟朝輕岫見麵時間門不長, 寥寥數語的接觸中,也深覺對方是一位聰明講義氣的好朋友, 對方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的膽識氣魄,想來也絕不肯到一個小幫會內做人下屬的。
樂知聞跟蕭向魚的心情與她大致相仿。
兩人願意擁護朝輕岫為幫主,除卻因為她找到了謀害老幫主的真凶,也是因為她在廳堂中將內情及時揭露後,讓顏開先有足夠的理由將解藥發給無辜人士。
對他們而言, 雖然以死報答老幫主也算是全了雙方的恩義, 不過若能活著替老幫主報仇,自然還是活著更好。
也正因此, 朝輕岫尋找真凶的行為,算是間門接救了蕭向魚跟樂知聞的性命。
如此種種,加在一塊,讓他們甘心情願做眼前這個年紀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女子的下屬,哪怕對方不擅長做江湖勢力的老大也不要緊,眾人齊心協力,至少能保著朝輕岫能有塊地盤作為自己安身立命之所。
等到在場所有人都拜完幫主後,阮時風才從外走了進來, 先說了兩聲恭喜,然後才道:“阮某當年亦是上官大姊的下屬,此刻本來也該奉姑娘為主,隻是在下已然身入六扇門,不好繼續行走江湖,盼望恕罪。”又道,“今後無論姑娘有什麼吩咐,隻要不違背江湖道義,阮某必定不敢違命。”
她話說得很真誠,心中除了欽佩與感激外,還有不少遺憾——顏開先動作太快,直接把人拐到幫裡做了老大,不然在阮時風看來,以朝輕岫的個人素質,更適合到六扇門裡給自己當領導。
朝輕岫不明白麵前人的所思所想,回應道:“阮捕頭不必客氣。”
她倒是覺得所有人脈都放在江湖側並不太好,有一個捕頭朋友更方便交流案件方麵的訊息。
畢竟朝輕岫還有個偵探的兼職,萬一日後長期碰不到案件,還需去求助專業人員。
認完老大後,顏開先走到朝輕岫身邊,向她請示:“幫主初掌幫派,總舵中百廢待興,眼下不妨先將田長天處置了,以此告慰老幫主在天之靈。”
朝輕岫:“他如今身在何處?”
提到叛徒,顏開先話裡登時多了三分冷意:“我封了那叛賊的穴道,將他軟禁在側麵廂房當中,由關兄弟看管,至於跟他來的其他人,如今也被分彆關住,免得那些人湊在一塊,彼此慫恿,動了逃跑之念。”
阮時風道:“如朝幫主所言,上官幫主那件事情還與蔡記的老板有些乾係。蔡記那邊到底不是江湖中人,不妨讓在下去跑一趟?”
她是六扇門中人,處理涉及江湖人與普通人的案件屬於分內工作。
朝輕岫:“那就有勞阮捕頭。”
她靠在椅背上,目送阮時風離開,麵上露出一絲思忖之色。
雖然田長天是江湖中人,而那位蔡記老板隻是個身無武藝的尋常百姓,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後者的心誌之堅,恐怕不在前者之下。
至於原因也很明顯,田長天既然能對上官老幫主下手,滅口一個知道自己秘密的普通人更是不會存在任何道德以及技術上的難度,他遲遲沒有動手,恐怕當真是心懷忌憚。
朝輕岫道:“依照在下所想,待會人來了之後,還要請顏護法先去嚇唬嚇唬他。”
顏開先欠一欠身,表示稱命。
阮時風動作很利索,她是六扇門的捕頭,有品級在身,算是正兒八經的大夏官員,出門後沒有立刻前往蔡記食肆,而是去城中與韓思合溝通了兩句,加急請了一封正式文書,然後才去食肆中提拿嫌犯。
蔡記如今的老板名叫蔡礪鬆,年紀已近四旬,他看到捕快上門,先是吃了一驚,隨後立刻鎮定下來。
“大人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阮時風先出示腰牌,隨後道:“六扇門辦案,請蔡老板跟我走一趟。”
蔡礪鬆解開身上圍裙放到一邊:“稍等。”對店內夥計道,“後麵不必再招待客人,將店門關了,好生看守門戶。”
阮時風打量他一眼,心頭微微發沉。
即使她此刻已曉得蔡礪鬆做過些什麼,瞧對方如今的模樣,也忍不住覺得此人心態甚好,待會恐怕不會輕易認罪。
阮時風麵上聲色不動,直接將人塞進車廂,她親自駕車,一路行到清波街明思堂外麵停下,伸臂將人提進門內,內力到處,蔡礪鬆胸口頓時一滯,無法開口說話。
一直到進入前廳,阮時風才終於鬆開手,將人摜到顏開先麵前。
阮時風冷冷道:“這裡是自拙幫明思堂,蔡老板來此,應當是故地重遊。”
蔡礪鬆有些張口結舌:“什、什麼……”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神色不對,他停頓片刻,末了搖了搖頭,“我平時多在店內,不大到清波街附近來,不曉得大人說的是什麼事。”又道,“而且小人甚是不解,大人說既然要辦案,怎麼不去縣衙?”
阮時風:“你與人合謀,殺害了自拙幫的老幫主,此事牽涉江湖中人,自然與其它的案子不同。”
蔡礪鬆連連搖頭:“這話從何說起。”又苦笑道,“小人一貫安分守己,平常也不曾與人有過衝突,更何況我一尋常百姓,就是心有惡念,哪裡能打得過那個什麼幫主?”
如朝輕岫之前所料,蔡礪鬆除了一開始聽到“自拙幫”三字時,曾經無法掩飾地流露出驚懼之意,之後便迅速冷靜下來,絕口不認自己曾經摻和到自拙幫老幫主身故事件當中,到了最後,還口口聲聲表示這全是武林中人的汙蔑,查不出真凶,才找上自己充當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