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開先背了個竹箱在身上,對朝輕岫道:“既然姑娘收拾好了,咱們這便出發。”
朝輕岫打量了下天色,頷首:“一不留神,竟然已經到了申時二刻。”
其實申時二就是下午三點三十分,對於某個晚睡早起的習武之人而言並不算晚,隻是朝輕岫初來乍到,怎麼也得先在城裡踩一踩點。
顏開先不清楚幫主的想法,否則一定會覺得,自己的新上司實在是一個很有混江湖悟性的年輕人……
樺水的城南頗為熱鬨,空中到處都飄散著果實與鮮花的香氣,街道上還能聽到悅耳的絲竹聲,朝輕岫自然而然地向著人多的地方走了過去。
顏開先瞧見這一幕,覺得幫主少年心性,出門時難免喜歡熱鬨,麵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點微笑,非但沒有催促,反而一直安安靜靜地跟在對方後頭。
街上店鋪鱗次櫛比,許多食肆會根據時節不同,在門口掛上不同的菜牌,借此吸引客人。
朝輕岫難得出遠門,雖然不至於覺得震驚,起碼頗覺新奇,沿途看去,發現樺水城的舞樂表演很豐富,鬨市區當中有兩棟高大的酒樓,分彆叫做春華閣與秋月樓,聽起來很像連鎖店鋪,裝飾燦爛華美,與郜方府中的出色建築相比也絲毫不落下風,往來行人更是多有議論。
有人注意到朝輕岫正往春華閣的方向看,笑著搭話:“足下看著麵生,是外麵來的人麼?”
朝輕岫:“我其實就住在附近,隻是少到這邊來,之前聽聞過春華閣的大名,今日到此一看,確實是不負盛名。”
顏開先跟在後麵,覺得十分有趣。
幫主其實並未說謊,她住在郜方府,兩地同屬施州,也能算是附近,至於以前曾經聽過春華閣的大名雲雲——習武之人耳目靈便,朝輕岫的確是在走到春華閣附近之前,就已經將周圍人的談論聲收入耳中。
那人聽到朝輕岫的誇獎,大約很是高興,樂嗬嗬道:“如今已經晚了,去春華閣也瞧不到什麼好歌舞,足下不妨到秋月樓裡看看,那邊的表演是從早到晚都有。”
朝輕岫聽了一會,很快了解到春華秋月兩家其實有同一個老板,以及那位老板非要開兩家業務相近的酒店的原因。
秋月樓麵積更大,裡麵的舞樂從早到晚都有,隻要進來用飯的人都能看到,而春華閣這邊實行的是點台製,必須付錢才能點表演看,演出的水平也甚為出眾,時常有壽州或者京畿一帶的樂師到此演奏,隻是時間有限,每日隻在上午辰時到巳時,下午未時到申時,各表演兩個時辰。
也就是說,春華閣並非每天都有歌舞表演,不過偶爾也會遇見今天這樣的情況,有錢包充裕的老板願意連點幾天的舞樂,並且公開展示,讓其它客人在蹭著看表演之餘,也能順便奉承一下付錢的對象。
可惜現在已經申時三刻,就算朝輕岫現在過去春華閣,也隻能看見表演的尾巴。
略與路人閒談了兩句後,朝輕岫就將注意力從酒樓那邊移開,跟
著行人一塊往北邊走。
如今正是初夏時節,水果豐盛,她看見有人在賣小櫻桃,果斷過去買了一捧。
小販先喊了一嗓子:“謝謝客官!”然後麻利地將櫻桃倒入卷成錐形的樹葉中遞給客人,還送了她一把野果。
朝輕岫回頭向顏開先道:“顏姊姊要不要來一顆?”
顏開先:“我倒不必。”她性格謹慎,在外頭就更加注意,見幫主年少好玩,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沿途遭人暗算。
她看著朝輕岫的背景,覺得對方難得表現出與自身年齡相稱的開朗,之前在總舵時,朝輕岫穩重中常有思慮之態,如今能夠擱開煩惱,在市井內隨意遊逛,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樺水城的規模雖然不大,街道邊的零食倒是不少,朝輕岫又走到一家賣脆炸葡萄的小店前停下,脆炸葡萄是用麵粉將葡萄裹住,再加了糖後,放入油鍋裡炸出來的點心,這時節葡萄上市的還少,所以賣的也不便宜,算下來兩文錢才能買到一隻果子。
朝輕岫不是特彆了解本地的砍價技巧,幸好這家店生意不錯,也就蹭著上一個砍價人的東風,用十文錢買到了七枚炸葡萄。
顏開先出發的時候準備了竹箱,原本是預備可以將周老大夫製作的藥放在裡麵的。
然而現在看來,還是先用來放幫主買的小吃為妙。
至少如此一來,待會兩人登門的時候,周老大夫隻要嗅覺不是特彆靈敏,就不至於懷疑自拙幫保鏢方麵的職業素養。
橫豎兩人抵達樺水城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再晚一點過去說不定還能去人家蹭一頓晚飯,所以朝輕岫走路速度不算快,沿途行行停停,好一會才晃到了西北長街。
北邊明顯比南邊荒涼,由於其它區域還需要維修的緣故,隻有一條主乾道能夠通行,周圍店家很少,適合歇腳的更是隻有一家茶肆,朝輕岫抱著“能在客流量不占優勢的地方堅持把店開下來的鋪子一定有獨到之處”的想法,走進去問店家買了兩碗茶。
顏開先沒問幫主為什麼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選擇休息——朝輕岫方才一路確實買了不少小吃,如今想要喝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朝輕岫在茶肆中坐下,客人很少,邊上兩桌人明顯是附近的居民,在嘮叨些家長裡短,你問一句“今年的收成如何”,我說兩句“城南那的景致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