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岫打發完閔繡夢的使者後,又溜達著去與分舵內的幫眾喝了幾杯。
幫眾們有的喝酒,有的喝茶,朝輕岫喝的是自己折騰出的果汁。
安撫萬瞥一眼幫主的杯子,悄悄問:“幫主飲用的是酒釀?”
朝輕岫彎起唇角:“看著像酒釀?”
安撫萬說實話是說:“有一點,但也不是很像。”
朝輕岫想,大約是文化差異,才讓大夏土著對鮮榨果汁的接受度不那麼高。
閔繡夢派人遞了請帖,邀請朝輕岫晚上過去赴宴,等到了約定時間,鄭豐遙道:“屬下隨幫主一塊過去?”
朝輕岫搖頭:“分舵這邊還需你來鎮守,橫豎隻在城中,我帶非曲她們跑一趟就是。”
鄭豐遙應了句是,又讓人準備馬車。
橫豎是赴私宴,朝輕岫也懶得帶護衛隨行,除了徐非曲與許白水兩人外,連關藏文都沒有跟著。
朝輕岫靠在馬車內的軟墊上,閉目養神。
馬車的目的地是樟灣縣衙。
閔繡夢雖然是江湖中人,此次外出卻是為了護送官銀,如今那些銀子都存放在縣衙的庫房當中,其他人隨行之人也征用了半個縣衙後院,方便就近保護。
*
縣衙後院的花廳內。
出身查家劍派的查一珍此刻已經知道跟在自己等人後麵抵達碼頭的那艘船上究竟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人,他氣憤憤道:“我自然知道那人是誰——我堂弟三寶就是死在那個姓朝的手上的!”
閔繡夢微微皺眉,似乎沒料到這兩家之間居然還橫著這麼一樁舊怨。
邊上一位捕頭勸說:“咱們此次都身負重任,至於私仇,等公務結束後再報也不遲。”
查一珍勉強道:“也罷,她要是老老實實地便先算了,要是不老實,我現在就去報仇雪恨!”
“那位朝幫主跟六扇門有些來往,看她行事風格,不像不以大局為重之輩。查少俠,如今出門在外,又身在自拙幫地盤上,咱們能不得罪人,那還是不得罪人的好。”
另一人卻搖頭,提出反對意見:“咱們確實不該得主動罪人,但若是旁人已經打定主意罪你我,也不能束手待斃。”
聚集在花廳內的人有些來自朝廷,有些來自江湖,他們身份不同,觀點也不同,其中一部分覺得遇見朝輕岫純屬巧合,另一部分則覺得大起懷疑之心,畢竟巨額稅銀前腳抵達樟灣,朝輕岫後腳就出現,雖說不能因此就證明她有所圖謀,也不能完全不將這位自拙幫幫主不當一回事,忽視她動手打劫的可能性。
穿著繡紋長衫的閔繡夢搖頭:“閔某倒覺得此事不必多慮。”又道,“諸位沒與那位朝幫主相處過,問悲門中卻有人認得她。”
一位捕頭道:“閔兄說的是誰?是薑姑娘麼?”
閔繡夢:“不是薑姊,是李兄弟。”
那位捕頭:“是李歸弦,李少俠?”
眾人皆知,李歸
弦雖是岑照闕的結義兄弟,卻不參與問悲門高層間的排行,所以他隻是李少俠,而不是李八爺。
閔繡夢點頭:“李兄弟對朝幫主的評價很高,如此人物,必然是有所不為的。”
他想,按照李歸弦的描述,朝輕岫要真要對他們有什麼惡意,砍死他們的可能性絕對要高於搶他們的錢。
查家劍派與朝輕岫之間存在舊怨,查一珍聽見閔繡夢稱讚朝輕岫,麵露不快之色,然而不等他開口反駁,邊上的一個老頭就道:“老朽明白,事關大義,合該收斂一些,至於那些私仇……等公事完畢後,查家劍派私下會去找她。”
開口之人是查家劍派的派主查乾貴。
朝輕岫與李歸弦有交情,查乾貴又是本次護送稅銀的合作人員之一,後者明說要找前者報仇,閔繡夢不能聽而不聞,卻也不能勸人就此放下,隻能道:“查派主,此事當中或許還有誤會,大家都是江南武林一脈……”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麵有腳步聲傳來,兩位官兵過來彙報:“各位大人,客人已經到了。”
坐在花廳內的所有人都聽過朝輕岫的大名,在聽見她到來的消息後,全部難掩好奇地向外望去。
朝輕岫乃是江南武林中的新秀,眾人都聽過她的名聲,傳言此人甚是心狠手辣,若有意動手除掉誰,無論對方何等身份地位,都非得下手不可。
所以他們都想知道,朝輕岫究竟是一副何等凶惡殘暴的模樣。
查一珍的探究裡則多了一絲凶性。
——他一定要看清楚那張殺害自家堂弟的麵孔。
此事天光早已黯淡下去,仆役掌著燈,正在前麵替客人領路。
燈光是昏黃的,映在來人白色的衣袍上,像是讓白雲染上了暮色。
晚風吹拂,窗外梧桐的樹葉落了一片又一片,樹葉落在地上,仿佛鋪著一層黃色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