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隻手出現在那些人視野當中,那隻手先一步抬起箱子底,掂了掂重量。
武曾瑜皺眉:“你們是給主將副將送過年錢嗎?”
抬箱子的人不說話。
武曾瑜:“那邊的箱子裡大約一千五百兩出頭。這箱呢,裡麵恐怕不止一百兩罷?”
負責給季容業送錢的隊頭的表情冰冷,一伸手就將武曾瑜推開,語氣輕蔑:“姓武的,這裡可不是北邊了,你如今連副將也沒混上,勸你還是少管將軍的閒事為妙。”
武曾瑜冷笑一聲,退開兩步,甩袖子走人。
那名隊頭在武曾瑜背後啐了一聲。
另一個副隊頭忙笑道:“彆理她,彆理她,仗著學過武功,又是北軍中的老資格,就恁無法無天!如今來了江南,她已無用武之地,早晚得被將軍收拾掉。”
都頭狠狠點頭。
武曾瑜從營帳中走過,有些人遠遠瞧見她,笑出聲來,還有人喊道:“小的今日打了點獵物,武大人可願意行光?”
不等武曾瑜回答,旁人就大事道:“你糊塗,武大人不是副將,中午的飯不必送給她。”
之前說話那人就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連聲道:“我倒是忘了,武大人已經降職,跟咱們比也差不多。”
那些人說了幾句,看武曾瑜隻是不理會,倒也不敢湊得太近,嘀咕幾句就散了。
季容業營帳中的習慣,一般士卒跟底層軍官,每天隻有辰中跟申中兩餐飯,高級將領的話,中午還能有一頓。
武曾瑜原本已經混到了主將的位置,後來被一路貶黜,如今隻是一名都頭,加上不受上司器重,平時很受白眼。
她停下腳步,看著遠處的田壟。
冬天的千莊顯得比平日裡更加靜謐,武曾瑜有些理解,問悲門為何會選中此處作為那些退出江湖的弟子的隱居地點。
經曆過秋天的辛苦後,許多農戶都要趕在冬天好好休息一番。
要是沒有那批不速之客,如今他們本該自在地走在自己的土地上,享受著自己勞作的成果。
千莊本地的村長想著這件事,就在心中歎了口氣。
她名叫羅其周,並非官府任命的吏員,而是村民推舉出來的頭領,退出江湖前是薑遙天身邊護衛,一次火拚後斷了腿,養完傷便搬過來隱居。
問悲門很少打擾那些住到千莊中的人,直到數日前,羅其周忽然收到消息,得知了屯田一事。
寫信的人是老上司薑遙天,她告訴羅其周,問悲門新門主朝輕岫此時正在外麵視察,路過千莊時,可能會在此住上一兩天,千莊的人要是不滿屯田之事,可以跟朝輕岫溝通。
薑遙天的判斷很準,在季容業那些人來了不久,問悲門門主的車隊也低調地抵達了千莊。
羅其周等了半日,估量著朝輕岫那邊已經安頓下來,便過去拜見。
*
農莊邊那棵落儘葉片的柳樹仿佛一根巨
大的倒立著的掃帚。
簡雲明看著被許白水倒拎在手中的掃帚時,心中忽然產生了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
一念至此,他習慣性地收斂了所有思緒,然後按照朝輕岫之前的吩咐,去給外頭的人開門。
問悲門主暫居之處是村東頭一間農莊,裡麵布置得很整齊,房中彌漫著樟腦的清涼氣息,顯然已經進行過基本的驅蟲工作。
羅其周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江湖上的消息,“朝輕岫”二個字,對她來說格外陌生。
被人帶去見朝輕岫的時候,她隱隱覺得有些忐忑。
羅其周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一個白衣少年人正在畫畫。
她一眼就瞧出,對方畫的是千莊的地圖。
一個錦衣年輕人將身體的重心放在一根禿得很奇怪的掃帚上,歪站在旁邊點評:“幫主你畫圖上的本事……實在遠不如非曲。”
白衣人點點頭,歎息一聲,將圖紙揉成一團,丟進火盆中:“我以為我有進步。”
年輕人目露同情之色:“其實進步很明顯。”
白衣人笑:“隻是差距也很明顯。”看著羅其周,溫聲道,“羅村長,你請坐。”
此人顯然是朝輕岫。
羅其周心下納悶,覺得朝輕岫看著比想象的要和氣文雅得多,說她是重明書院的學生都比說她是江南武林魁首更加靠譜。思忖間,羅其周的反應就慢了半拍,等朝輕岫說完請坐後過了一會,才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