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發問,櫆爺隻能先聊正事,它回憶著說道:“雖然當時沒親眼看見它打哪邊來,但老夫覺得,八成是桓西跑出來的,回南域我熟,真沒見過長這麼怪的。”
它反複強調對方模樣怪異,倒是讓程寶舟好奇了,問:“具體長什麼模樣?”
櫆爺也懶得拚湊語言去形容,它拔了自己一根毛往地上一吹,一個模
糊的影像便出現了,接著慢慢清晰。
色彩豔麗的短發,臉上覆滿了彩色的圖騰,上半身平坦,隨意搭了幾塊布,腰間圍了雜七雜八垂掛了一堆飾品的束帶,直到這兒瞧著都像個人。
但是這家夥的下麵卻是一匹馬的身體,紅棕色的馬身上還沾著些泥點,甩著一條長長的馬尾。
這……不就是一隻馬人嗎?
她疑惑道:“他長得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我看見過一些妖怪化形,身上保留了不少妖獸特征,也是人不人、妖不妖,他有什麼問題嗎?”
“喂,當然有問題,問題大啦!你看不出來嗎?這家夥半邊身體隻有人氣,半邊身體隻有妖氣,這可不是什麼化形不成功。就算化形也要講規矩,四條腿如果化成人手人腳,就算有幾條沒化好,那也頂多就是兩隻手和兩隻毛腳,怎麼會像這個東西,妖身上都手腳俱全了,人身卻依然有兩隻手,簡直就像強行把半個人和半隻妖拚湊起來!”
程寶舟懂了,就像她穿越前看的動畫裡,出場了一個貓娘設定的角色,結果除了頭上有兩隻毛茸茸的貓耳之外,臉頰旁邊還有兩隻人耳,這樣算起來就是四隻耳朵,可謂細思極恐。
又聽櫆爺聲音一變,莫名有些陰沉:“而且我認得它下麵的身體,那是赤須馬,早年我還見過幾隻成精化形的,這赤須馬可沒有六條腿。”
“實不相瞞,櫆爺,我最近也接觸到了一種很異常的病症,同樣自桓西那邊傳過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戒?”
櫆爺突然不吭聲了。
小犬妹困惑望了望它,又看了看程寶舟,但最終還是沒有張嘴。
詭異的沉默一直持續了許久,紫皮倉鼠才沉悶道:“這玩意兒櫆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這是個壞東西,隻是沒有親眼見過,所以我才說桓西那鬼地方很邪性。”
“我還小的時候,曾經聽一隻老妖怪說了個不知真假的故事,和‘戒’有關。”
那老妖怪是隻猴子。
猴子和人有些相似,通常都是妖族裡麵最聰明的那一撮,不過猴子不會這麼想,應該是人類學了它們的聰明才對。
老猴子還是隻小猴子的時候呢,身邊還有很多家猴,一大窩猴子整天湊在一起,嬉皮笑臉。
當時這窩猴子也生活在回南域和桓西域的邊界,它們這一脈叫長靈猴,最大的特點就是命長,但活久了猴子越來越多,猴王幾次更替,因為資源不夠供給猴群,最終隻能驅逐一部分猴子離開。
有隻年輕氣盛的猴子不顧老猴的勸阻,帶著那批被逐出來的老弱病殘往桓西域去了,當時有隻小猴子在路上不小心走丟了,被個低階修士撿走,平時依靠雜耍維生,相依為命很多年後修士老死了,小猴子也變成了大猴子。
它無家可歸,也害怕若是跑到人群裡沒了主人的保護會被壞人抓走煉丹,便摸索著回到了曾經猴群待的地方,看能不能混口飯吃。
可真是奇怪呀,曾經繁華熱鬨聚集著很多長靈猴的樹林,
此時鮮花紅果,綠葉繁茂,卻一隻猴子都看不見,它們都去哪兒了呢?
大猴子有些不安,但這兒環境很好,食物充足,似乎也沒有被彆的妖占據,它便先住了下來。
而當天夜裡,它忽然聽到了猴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從自己睡的樹洞中鑽出去,它便看見遠處亮起了篝火,一大群長靈猴正圍著火堆嘻嘻哈哈,其中有隻特彆高大的猴子,背對著它,身上還像模像樣穿了一身衣服,興許是從哪位修士身上扒來的。
真奇怪呀,這些猴子白天去哪了呢?大猴子茫然不解,可還是慢慢爬出去,它想,自己正值壯年,很有力氣,若是多說說好話,猴群應該願意接納自己吧?
但是,怎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很奇怪呢?
大猴子朝前走了一段,突然停住了,它想起了一件事兒。
而這個時候呢,那隻特彆大的首領猴子忽然回頭看了過來,哪怕已經過了很多年,可那熟悉的猴腦袋還是讓大猴子記起來,這就是當初帶著被驅逐的猴群去了桓西域的年輕領袖。
可是啊,為什麼它敞開的衣服裡,會有一個人呢?
或者說在毛絨絨的肚腹裡,竟然生活著一個沒有四肢的人,這個人與猴子共用一套內臟器官,人的眼睛和猴子首領的眼睛,同時盯著大猴子。
而原本圍繞著篝火的猴群,也紛紛轉過了身,大猴子發現,所有猴子的肚子裡都裝著一個人。
現在,它們、他們,都看著它。
大猴子想起來了,隻有人類才喜歡晚上的時候圍繞著篝火,它們長靈猴不會,自己在人類聚集地呆久了,怎麼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