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來自於皇帝。
正殿側殿本就相連,側殿裡說話的聲音稍一大些,就被旁邊聽見了。
長公主此時十分後悔,方才為何聲音要那麼大?早知會進這丫頭的圈套,她還不如不開口。
誰不知道,今上最忌諱旁人質疑他修道一事,眼下叫她丫頭三言兩語,竟歪曲成了她不認為“烏鴉”是仙鳥了。
咳咳,雖然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但不能叫皇帝知道啊!
“陛下……”
她急忙張口,想解釋一二,哪知皇帝根本不叫她說話,隻冷著臉斥她,“身為長輩,口不擇言!平白玷汙了這山清水秀之地!還不退下!”
長公主臉上火辣辣的,隻能憋著滿肚子氣起身應了聲是,而後,出了宴間。
裴秀珠深藏功與名,麵上一派嚴謹狀。
午宴繼續進行,因著方才之事,眾人一時誰都不敢亂說話,宴間氣氛有些沉悶。
過了一陣,皇後主動對裴秀珠道,“從前就聽說你善烹調手藝好,方才嘗了那驢膠糕,果然很是不錯,不知你平素還做些什麼好吃的?”
裴秀珠謙虛道,“不過是些粗鄙的市井吃食,叫您笑話了。”
皇後作和藹狀,“哪裡是笑話?有空記得也叫本宮嘗嘗才好。”
裴秀珠隻得應是,“改日一定孝敬母後。”
皇後頷了頷首,又去逗裴秀錦懷中的孫兒阿瑞,方才不費吹灰之力,看著老對頭長公主灰溜溜離開,她此時似乎十分愜意。
吃過午飯,水戲繼續上演。
午後的活動愈發激烈,水上秋千,龍舟競渡等精彩項目一個接著一個,待到夜幕降臨,還有水上傀儡戲解悶,直到夜色見深,湖麵才恢複平靜。
時間不早,回城路長,今夜眾人都歇在園中,待到明日天亮,再各回各家。
裴秀珠難得與姐姐能待這麼長時間,白日裡眾人都在,不方便說話,好不容易等到散了晚宴,姐妹倆說了會話,才各自回住處。
下了車輦,紅豆在前打著燈籠,湘蓮抱著那盆“土豆花”,一同陪著裴秀珠前行,將到門口時,紅豆看了看前方,悄悄與裴秀珠道,“主子,王爺不知在同誰說話?”
裴秀珠聞言望去,見蕭景曜正與一女子立在院門外。
“那是……榮安縣主。”
湘蓮認出了人,頓時一臉警惕。
裴秀珠倒沒當回事,隻道,“走吧。”
便繼續往前走。
離得近了,那二人聽見腳步聲,終於發現了她。
榮安縣主先同她打招呼,“見過肅王妃。”
蕭景曜也朝她投來了目光。
裴秀珠朝榮安縣主點了點頭,道,“縣主過來了,可要進去喝杯茶?”
對方搖頭,“夜色已深,還是不打擾了,請二位早些歇著吧。”
語罷瞥了一眼蕭景曜,竟然就這樣離開了。
嗯?紅豆湘蓮悄悄互看一眼,心裡警惕更甚了——
主子一來這縣主就走,怕不是心裡有鬼吧?知道天晩了還來同王爺說話,也不避避嫌,嗬,誰曉得心裡打了什麼主意?
然而裴秀珠卻絲毫沒什麼反應,隻同蕭景曜打了聲招呼,便徑直踏進了殿中。
兩個丫鬟見狀,隻好匆匆跟上。
蕭景曜也跟著踏了進去。
時候不早,紅豆與湘蓮忙去燒水鋪床,預備著伺候主子就寢,裴秀珠則小心翼翼將土豆花擺在床頭,生怕彆人半夜偷走似的。
蕭景曜踱進房中,正瞧見這一幕,開口問道,“你今日費儘力氣,就是為了這盆花?”
房中沒有彆人,裴秀珠也就坦誠道,“當然了,區區一點銀子,可不值得妾身出手。”
蕭景曜依然不解。
卻見她神秘笑道,“王爺不知道,這花是寶貝。”
“什麼寶貝?”蕭景曜凝眉。
裴秀珠解釋道,“此花如同薯蕷,土裡的根莖是可以吃的,但產量比薯蕷高得多,且不需要那麼多水,十分好養活,味道也甚好。”
蕭景曜奇怪道,“你怎麼知道的?”
裴秀珠隨口胡編道,“我爹書房裡有本書叫《海外雜談》,專門記載了些中原沒有的海外奇物,小女曾經看過,就記住了。”
她說的有模有樣,加之裴照鬆乃大學士出身,學識素來淵博,蕭景曜便沒懷疑。
恰逢熱水備好,裴秀珠便先去沐浴了一番。
待到洗好出來,卻見蕭景曜仍然待在房中,就坐在床前,看著那盆土豆花。
裴秀珠一頓,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今夜這麼多人宿在上清園,每家一個院子,已是不錯,她恐怕沒法再如在王府裡那般,與蕭景曜分房而睡的。
所以,今夜他們倆,要同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