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嘗過前三道菜後,蕭景曜終於將筷子伸向了那碟“避風塘炒蟹”。
他先夾了一塊肉蟹,才入口,便立時感受到了極鮮的味道,其中還混著辣椒獨特的辣香與蒜蓉的香味,霸道的填滿了口腔,叫人十分滿足。
尤其,那蟹塊上還沾了些許金黃色的碎屑,焦脆而不糊,又吸足了辣鮮鹹香,著實是點睛之筆。
初時,蕭景曜並未嘗出那是什麼,待到專門舀著吃了一口,半晌,他才品出來,似乎是饅頭屑一類?
他頓時被她的巧妙手法折服,忍不住感歎道,“好吃。”
語罷又吩咐道,“拿壺酒來。”
福厚應是,趕忙出去取酒。
心間忍不住驚奇,王爺自己用飯時從來不會輕易飲酒,尤其午後還要處理政事,今日還真是頭一遭呢。
也由此可見,王妃的那道炒蟹究竟是有多好吃啊,竟然叫人想自斟自酌了!
嗚嗚,也不知他何時能有機會嘗一嘗。
~~
就著一壺美酒,蕭景曜將午膳吃了個精光。
他酒量不錯,便是一壺入肚,頭腦依然是清醒的。
起身略略活動了一下筋骨,便準備繼續處理政事。
哪知就在此時,高和急匆匆來到了他麵前,神色嚴肅道,“屬下有要事稟報王爺。”
蕭景曜頷了頷首,踱回了書房,高和便跟著進了去。
四下無人,蕭景曜道,“何事?”
高和這才續道,“先前王爺受傷一事,還有些內情。”
還有內情?
這倒叫他有些意外,“什麼內情?”
隻聽高和道,“先前王爺受傷當日,屬下帶人上山蕩寇,曾捉到一夥山匪,原本明日就要移交京兆府行刑,方才,那山匪頭子忽然交代,其曾經在定州,還犯過一樁收錢取命的案子。”
頓了頓,高和續道,“與榮安縣主有關。”
定州,榮安?
蕭景曜眸間一凝,道,“說來。”
隻聽高和道,“原來當初縣馬之死,並非意外,乃是縣主買凶,故意要取縣馬的性命。”
……
~~
眼看一夜加一個白天過去,長公主府依然沒找到昨夜“賊人”的蹤跡。
加之清點了幾遍,並未發現有丟失的物件,此事便算是過去了。
但,榮安還是沒有把此事放下。
府中有無數珍寶,但那賊隻去了花園中的暖房?
她總覺得,此事與裴秀珠及蕭景曜有關係。
但一是沒有證據,二者,她在肅王府也沒有任何眼線,根本探聽不到二人的事。
如此思來想去一番,她忽然想到了一人。
……
自打離開肅王府,秦霜兒嫁人已有半年的光景。
當初憑著肅王府的關係,姑母為她尋了個京郊大營的千戶,模樣雖一般,但為人還算老實,她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
但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曾見識過王府裡的天潢貴胄,她無法安心委身於普通的武夫,日子過得很是失意。
哪知忽有一日,她竟然有幸能踏進以奢華著稱的長公主府,心間激動可想而知。
一路跟著人在華麗庭院間穿梭,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終於見到了找她的人。
那女子一身華貴,模樣也堪稱秀麗,隻是神色有些清冷。
秦霜兒在肅王府待了那麼久,當然知曉對方的身份,此時忙行禮道,“民婦拜見縣主。”
榮安淡淡掃過她一眼,頷首道,“起來吧,你我也算舊相識了,不必如此客氣。”
舊相識……
秦霜兒聞言頓感殊榮,起身後,試著問道,“不知縣主喚民婦來,有何貴乾?”
榮安笑了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這裡有一樁煩心事,想請你幫個忙。你的姑母秦嬤嬤,而今還在肅王府吧?”
秦霜兒忙點頭,“是。”
榮安道,“那我便找對人了,不瞞你說,前日我母親過壽,府中來了許多賓客,卻不想出了點意外,我們丟了樣寶貝,你也曉得,這種事,我們直白去問,總歸不太好,所以想請你姑母幫幫忙……事成之後,定會好好答謝你們。”
語罷,她朝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立時端了幾十兩白銀出來。
秦霜兒心間一動,已經明白對方是何意了。
說實話,她自打被迫嫁人開始,便一直恨著肅王妃裴秀珠。
不想,今日報仇的機會竟來了?
……
自打主母進門,府中諸事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條,秦嬤嬤沒了什麼操心的事,每日過得著實清閒。
周日聽說侄女找她,她便出府與其見麵了。
說實話,秦嬤嬤一向了解侄女,也知她一顆心到現在還踏實不下來,所以總想規勸與她。
哪知今次話還沒說幾句,卻聽秦霜兒急著問她,“姑母,王妃最近在做什麼?”
秦嬤嬤一下警惕起來,道,“你打聽這個乾什麼?”
秦霜兒道,“你彆管這麼多,隻消告訴我就好。”
秦嬤嬤歎了口氣,勸她道,“你現在已經出了王府,日子過得也不錯,何苦管這些?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主子的事,我可不能隨意透露。”
秦霜兒哼道,“我哪裡過得不錯?如若不是那個女子,我現在沒準……”
前塵往事,多說無益,她頓了頓,好聲與秦嬤嬤道 ,“您隻管告訴我您知道的,不必操心彆的,不瞞你說,這是有位貴人想知道的,反正有貴人在前頭頂著,就算出了事,也與我們無關。”
秦嬤嬤依然搖了搖頭,“我自小看著殿下長大,不能做對他不好的事。”
秦霜兒急了,又哼道,“您對殿下倒是衷心,可殿下那時但凡還顧念您,也不會那麼無情的逼我出去了……姑母難不成要在王府裡當一輩子下人麼?將來我一定會好好孝敬您。您今日隻消告訴我,大前日夜裡,王爺是不是派了人出去?這幾日,王妃可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話音落下,未等秦嬤嬤再說什麼,身後卻忽然想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你想知道什麼,不如本王告訴你?”
這叫秦霜兒一頓,忙回頭看去,見蕭景曜正立在她二人身後。
~~
眼看已經過去了兩日,到了約定的時間,榮安正在等秦霜兒。
哪知秦霜兒沒來,卻等來了蕭景曜。
原以為那一日不歡而散,他應該不會再來了,所以此時聽見他到來的消息,她自是很是詫異,頓了頓,便依照禮數,出去相迎。
“殿下今日怎麼突然駕臨?”
榮安帶著警惕打量他,隻見蕭景曜並未穿著蟒袍,而是一身家常錦袍,在外頭披了件鶴氅。
蕭景曜很坦然的看向她,“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榮安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
卻依然故作鎮定道,“不知是什麼話,竟能讓殿下親自來我麵前?”
他現如今心間,不是隻有那裴秀珠嗎?
卻見蕭景曜忽然摒退左右,斂笑道,“你我並非死敵,你從前也不是這樣的人,如今為何每次要針對我與秀珠?”
秀珠?
這兩字聽來真是刺耳。
榮安涼涼笑了笑,卻故意看向他道,“我為何,殿下不懂嗎?”
蕭景曜歎了口氣,“我不懂,難道隻因為自不幸,便也不想叫彆人好?”
這叫榮安一愣,“殿下說什麼?”
蕭景曜沉聲道,“當初既然千方百計嫁給了他,為何又痛下殺手,取他性命?”
什麼……
榮安一滯。
蕭景曜不與她多說什麼,隻道,“此事本王已經知道,念在你幼時的救命之恩,本王會當做不知情。但,不要再去欺負秀珠。否則,我會收回今日所言。”
他說什麼?
榮安腦間轟然一聲,已是說不出話來。
蕭景曜卻未再說什麼,隻抬步離開了。
而不多時,天空便揚起了雪花,漸漸掩蓋了他來時的痕跡。
~~
今日打一早起,天就陰的厲害。
外頭北風呼呼的刮著,仿佛要凍掉人的耳朵。裴秀珠一整日幾乎都沒出去,窩在房中給自己的寶貝辣椒土豆西紅柿澆水。
眼看幾日過去,辣椒果然鑽出了小芽,綠油油的,彆提多精神。
而小番茄也已經結出了果子,隻是還未成熟,一顆顆泛著油亮的綠色,宛如綠寶石一般,招人喜歡。
土豆估摸著已經可以收獲了,她打算再過兩日就挖出來看看。
侍弄了一會兒自己的寶貝,待吃過午飯,她便去睡了會兒覺。
而等睡醒,她便驚喜發現外頭下雪了。
而且還下得還不小,鵝毛般的雪花片飄飄忽忽,不一會兒就將地麵鋪成一片雪白。
裴秀珠心情大好,在外頭跟丫鬟們堆了會兒雪人,等到玩累,便回了房中休息。
天色漸漸暗下來,蕭景曜回來時,隻見她正在小廚房裡忙活。
一見他,立時高興道,“王爺回來的正好,咱們今晚吃炭火烤肉。”
將她的笑容望在眼中,蕭景曜笑了笑,道,“那是什麼?”
“等會兒就知道了。”
她上前拉他進房。
蕭景曜便也乖乖跟她走了。
唔,有這樣一個人,每日揚著笑臉等你吃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