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丸子……
蕭景曜看了看,隻能感歎,很有些壯觀。
與酥肉一樣,此時丸子的外皮已經吸足了湯汁,咬下去的第一口,蕭景曜嘗到的是綿軟與滾燙。
再試著咬第二口,他嘗到了海米的鮮,木耳的脆,筍丁的柔潤,與豬肉的濃香,各種鮮香口感摻在一起,又吸足了湯汁的精華,果真是好吃。
他頷首誇讚,“不錯。”
裴秀珠也吃得開心,正打算叫丫鬟取些酒來,卻發現,外頭又飄起了雪。
“今年的雨水果然多。”
她歎道,“又下雪了。”
蕭景曜聞言,卻擱下了筷子,吩咐福厚道,“叫人去查看一下,各地可有災情。”
福厚應是,馬上去了。
~~
大雪持續了一夜。
第二日,蕭景曜陪裴秀珠回了丞相府。
今年裴秀錦沒法出府,因此隻有裴秀珠一人回娘家。
雙方相互問候過,裴秀珠便與母親裴夫人去了後院說話,蕭景曜與裴照鬆則去了前院。
裴夫人還在擔心裴秀珠沒有懷孕的事,一上來就關問,“可有好消息了?”
裴秀珠搖了搖頭。
裴夫人一頓,眼看就要歎氣。
裴秀珠忙道,“我大夫也看了,廟裡也去了,為了上香,王爺還受了傷……”
話未說完,裴夫人忙道了聲阿彌陀佛,“此乃有人包藏禍心,可不是上香的原因。”
管他呢,裴秀珠隻道,“我該做的都做了,大概就如姐姐說得,緣分還未到,急也沒用。”
她倒是想得開,裴夫人又如何能放下心來?
想了想,忽然一拍腦袋,道了聲,“對了!”
可把裴秀珠嚇了一跳。
隻見母親叫人拿了個綢布包出來,與她道,“這是上回打聽著尋到的,聽說,都是些有利於生子的……咳咳,姿勢,你與王爺回去好好看看吧。”
雖說是過來人,裴夫人說起來,還是多少有些尷尬。
姿,姿勢?
裴秀珠,“……”
她已經明白這裡頭是什麼了。
娘這是上哪兒找的這麼多小冊子呢。
~~
後院母女倆稍感尷尬之時,前院的氣氛卻有些嚴肅。
裴照鬆正有要是要稟報女婿,是以連兒子都沒讓在一旁待著,關上門,與蕭景曜道,“王爺可知,陛下要在京郊映翠山修建道觀及彆宮。然如今國庫艱難,此舉定然要花去大量銀子,如今,戶部正在上奏,要增加百姓賦稅。”
聞言,蕭景曜皺起眉來,“增加賦稅?去年黃河泛濫,沿岸受災無數,這半年才剛得以喘息就要增加賦稅,要叫百姓如何承擔?”
裴照鬆也是愁,歎道,“臣也是這樣想的,但,幾次上書,陛下並不見臣。”
蕭景曜凝眉道,“不能如此下去,否則,隻怕要生亂。”
裴照鬆深以為然。
然而皇帝愈發沉迷修道,不理政事不說,還要耗費大量財力,誰也沒有個好法子能勸阻,著實叫人愁。
翁婿二人在一片愁緒中用了午飯。
吃過午飯,蕭景曜與裴秀珠便打算回王府了。
才坐上馬車,卻見有人來到丞相府向裴照鬆稟報,“丞相,今日有大批災民擁堵城門外,發生混亂。”
什麼?
蕭景曜凝眉,立時吩咐車夫,“去看看。”
馬車調轉車頭,往城門駛去,裴照鬆也趕忙跟了上去。
很快,三人便到了地方。
隻見城門外擁擠著大批災民,足足有幾千人之多。
而他們俱都衣著破舊單薄,才下過雪後如此嚴寒,皆被凍得瑟瑟發抖。
其中不乏有孩童,在此起彼伏的哭泣。
這情景,直叫人不忍多看。
蕭景曜問城門守備,“怎麼回事?”
守備忙答,“啟稟王爺,這些都是京畿附近的鄉民。今冬雪多,致使附近州縣遭受凍災,倒塌房屋上萬間。這些災民聽說京城有吃喝,便都跑了過來。”
竟果然有凍災。
裴照鬆凝眉道,“各州縣為何沒有上報?”
卻聽那渽民中有人道,“現如今官府都在忙著建道觀,根本無人管百姓死活,我們也是無法才跑出來的,求求老爺們,給口飯吃吧!”
話音落下,災民紛紛附和起來,“給口飯吃吧……”
果然,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蕭景曜發話道,“先紮些帳篷安置他們,派兵看守,防止混亂。”
眾人應是,趕忙行動起來。
裴秀珠也替災民發愁呢,聞言趕忙道,“府中還有些米糧,不如安排人手先做些吃的給他們。”
她實在不忍看那些可憐的幼童忍饑受凍。
蕭景曜頷首。
她便趕忙回府中安排人手,現如今膳房都閒著,先安排過來再說。
蕭景曜與裴照鬆則入宮求見皇帝。
~~
二人一路風塵仆仆,然待趕到宮中,卻被人攔了下來。
“陛下閉關七日,任何人不能打擾,殿下與丞相還是請回吧。”
攔他們的是個道士,四五十歲的年紀,手執拂塵,看來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正是那位衝虛道長。
蕭景曜已經打定了主意,隻冷聲道,“城外幾千災民正在挨餓受凍,各州縣更有無數百姓饑寒交迫,道長若真有慈悲心,何不不施法叫上蒼垂簾,解救災荒?”
衝虛一頓,隻道,“貧道也是為殿下著想,如若惹怒了陛下,恐怕會影響殿下前途的。”
蕭景曜冷聲笑道,“本王的前途,用不著你操心。”
語畢便將其拂開,徑直進了去。
他到時才發現,此時的寢殿一片香煙渺渺,宛如哪個道觀的道場,皇帝正身披道服,在其中閉目打坐。
蕭景曜開口道,“兒臣今日不得已求見,還望父皇原諒,連日來京畿多地暴雪之災,流民湧入城外,請父皇下令開啟國庫,賑濟災民。”
話音落下,皇帝沒又說話,甚至沒有睜眼。
蕭景曜便又道,“去年黃河沿岸水患,災民尚未恢複生產,眼看開春又要麵臨春旱危情,兒臣懇請父皇收回征加賦稅之成命,否則,隻怕百姓無法承擔,唯恐生出更大隱患。”
話音落下,隻見皇帝終於睜開了眼。
卻是涼涼道,“國庫現如今空虛,不增加賦稅,如何賑災?你以為銀兩是從天下掉下來的?”
蕭景曜並未退卻,反問道,“既然如此,父皇何必要大肆修建彆宮道觀耗費財力?您可知那些銀兩,可能養活多少百姓?”
“混賬!”
卻聽皇帝怒罵一聲,“何時輪到你來教朕?”
蕭景曜垂首,“兒臣不敢。父皇一向是明君,但此時幾千災民正在城外饑寒交迫,更有無數百姓要凍餓而死。”
皇帝複又合上眼睛,道,“眾生皆苦,此乃磨礪與曆練,撐下去,就會好的。”
撐?如何撐!
蕭景曜強忍怒意道,“可他們始終是父皇的子民,父皇身為君王,其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話音落下,皇帝一下又睜了眼,再次怒道,“混賬!”
蕭景曜卻仍繼續道,“前有南朝之鑒,修道與百姓民生孰重孰輕?父皇必定比兒臣更清楚。”
皇帝冷笑起來,“這些日子你翅膀硬了,不要以為老大與老三被圈禁,以後江山必定就是你的。”
蕭景曜跪地,頭觸地麵,一字一頓道,“兒臣從不敢覬覦江山,隻求父皇開恩,叫百姓子民能有喘息之機。”
……
~~
天將傍晚,天氣愈發冷了。
好在帳篷已經紮了起來,災民們暫且有了避風的地方。
裴秀珠將府裡膳房的人手暫且都調了過來,就地支了大鍋熬粥,先分發下去。
有了吃的,災民們情緒暫時得到安撫,沒那麼躁動了。
裴秀珠又叫人從城中找了幾位大夫,給那些生病的孩童診治,叫他們能稍稍舒服些,暫且停住哭聲。
就在此時,卻見裴照鬆回來了。
裴秀珠趕忙上前關問,“父親,你們的事情辦得如何?”
裴照鬆道,“陛下方才下令開放國庫賑災。”
“那就好。”
裴秀珠拍了拍心口,暫且放了放心。
哪知裴照鬆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事,陛下降旨,命肅王殿下即刻前往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