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蜜漬梅皮(2 / 2)

朱瑄喝了幾口參湯,站在簾後緩了一會兒,驀地問“孤身上有沒有血腥氣”

杜岩愣了一下,明白過來,仔細聞了聞,搖搖頭。

朱瑄嗯一聲,放下瓷盞,進了內殿,想了想,腳步一頓,還是轉身往淨房去了。

杜岩納悶地道“殿下在書房”

朱瑄搖搖手,“我先去洗漱。”

杜岩知道他這是怕身上有血腥氣嚇著了太子妃,心中感歎一聲,轉頭叫內官去淨房伺候。

朱瑄洗了澡,換了身家常穿的月白道袍出來,杜岩守在外麵,低聲說“今天殿下巳時起的,大和尚請了脈案,說是無事,留了一副溫補的方子德王妃和慶王妃還有兩位小公主過來找太子妃殿下商量過乞巧的事,吃過飯,殿下看了一會兒書,讓人收拾了北邊的配殿,說是要給宮女住殿下打發人往各宮送瓜果,掃墨他們回來說薛娘娘和沈選侍有什麼傷心事,殿下讓小的打聽一下”

絮絮叨叨說完了金蘭一整天做的事。

朱瑄聽完,道“把大和尚開的方子拿來。”

宮人早就預備著了,忙捧上藥方。

朱瑄接過細看,方子上隻是些尋常的當歸、黃芪、桂圓、山楂、陳皮之類的滋補之物。他放下方子“提醒她喝補湯,她要是不願喝,多哄著。”

杜岩眼珠一轉,笑著說“還是得千歲爺親自來哄才行晚膳早就預備著了,殿下非要等千歲爺回來才讓擺膳,我們怎麼勸,殿下都不聽。”

朱瑄聽得皺眉“她還沒用晚膳”

今天德王妃她們過來了,金蘭沒去摛藻閣,坐在書房裡看一本東坡先生誌林,正看到先夫人不發宿藏這一篇,一隻手伸過來,從她手中拿走了書。

“我還沒看完”她伸手去夠書。

朱瑄站在她麵前,挑了挑眉,瞥一眼書頁上的內容,“我告訴你後麵的內容,程夫人不許人挖開壇子到最後也沒挖開,重新掩埋了。”

金蘭氣得咬牙。自己看完文章和彆人直接告訴她結尾,差彆很大好不好

朱瑄放下書,笑著輕輕擰一下她的臉,“還沒用晚膳”

金蘭輕哼一聲,不想搭理朱瑄,肚子卻應景地咕咕叫了兩下。

“我不餓”她坐著不動,強行為自己挽回麵子。

朱瑄笑了笑,拉她起身“我餓了,陪我用膳。”

坐下吃飯,金蘭又被逼著喝了一碗老鴨湯,她給朱瑄也盛了一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朱瑄從她手裡接了湯碗,掃一眼她的手腕。

金蘭想起他夜裡偷偷爬起來給自己塗藥故意對著他揮揮手腕,“我沒事,連道疤都不會留。”

朱瑄唔一聲,給她夾了一塊糟鵝胗掌“我有時回來得晚,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用膳。”

金蘭笑著說“沒事,我之前吃了一碗杏仁麵茶。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等著。”

他那麼辛苦,回來時黑燈瞎火的不好,她可以等他,陪他說說話也好。

朱瑄沒說話,繼續吃飯。他的胃口似乎不大好,隻喝了一碗湯,略動了幾筷子蒸糟鰣魚。

飯後金蘭拉著朱瑄在前廊散了會兒步消食,杜岩送來熬好的藥,朱瑄一碗,金蘭一碗。兩人坐在暖閣裡,喝了藥,金蘭趴在案幾上,從攢盒裡拈了兩枚蜜漬梅皮,一枚噙在齒間,另一枚塞進朱瑄嘴裡。

她整個人趴在幾上,仰頭看著正襟危坐的朱瑄,雙眸含笑,雪白指尖一枚褐色蜜漬梅皮,輕輕碰一下他的薄唇。

燭火躍動,映在她臉上,她眸底倒映出搖曳的燭光,亮如星子。朱瑄皺眉,垂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眼睛,低頭含住了梅皮。

金蘭收回手,失笑“這可真是同甘共苦了。”

她轉身去拿剛才還沒看完的書,腰上一緊,朱瑄的氣息突然靠近,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堵住了她的唇。她被壓得後仰了過去,手肘抵在他胸前,摸到他滾燙的胸膛他不是沒吻過她,不過今天的吻好像特彆激烈她暈暈乎乎,手腳酥麻,等她終於被放開的時候,臉上通紅,軟軟地躺在朱瑄懷裡,束發的金釵早就掉了,發髻鬆散,一縷長發落下來,籠在朱瑄膝上。

朱瑄手指撈起一束發絲,輕聲問“是什麼糖”

金蘭不語。朱瑄低頭親她,又問了一遍。她隻好紅著臉答“梅皮。”

朱瑄輕笑,仿佛在回味“難怪這麼甜。”

暖閣裡伺候的內官早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杜岩還讓人放下帳幔鋪好了床,槅扇內燈火朦朧。

朱瑄抱起金蘭。

他這些天一直在吃藥金蘭可不敢讓他抱,萬一這次又沒抱起來,她真的顏麵無存,不得不思考和德王妃一樣節食不等朱瑄彎腰,她自己利利索索下了地。

朱瑄臉色微微一沉,眼睫低垂。

金蘭拉著他轉了個身,推著他往前走幾步,抱住他脖子,趴在他肩膀上,發鬢蹭過他的側臉,“五哥,你背我吧。”

朱瑄頓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到拔步床前,金蘭趴在他背上,伸手掀開一重重帳幔。

金蘭先爬上床,規規矩矩躺好,時不時偷偷瞄一眼朱瑄。

他坐在床頭,脫了靴子,解開衣襟,脫下外衫,上了床,從背後擁住金蘭,下巴抵在她發頂上,把她整個人攏在懷裡。

金蘭握住他橫在自己腰間的手,“五哥,你今天是不是不高興”

朱瑄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金蘭想了想,在朱瑄懷裡轉了個身,和他麵對著麵,伸手抱住他。

朱瑄身體滾燙,手臂用力,緊緊抱住金蘭。

強大起來需要忍辱負重,更需要鐵腕。

朝中文官知道他活剮了司禮監的太監,他們選擇幫他隱瞞,因為他的做法太過陰戾,傳揚出去會妨害他的名聲。

文官同情他的處境,但文官不關心他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們隻是一群看客,他們需要一個仁厚寬容、容易控製的儒生,而不是一個有仇必報、手段很辣的帝王。

說到底,文官之所以堅定地支持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抗衡嘉平帝,為了壓製司禮監,為了進一步限製皇權。

嘉平帝利用他和文官鬥法,文官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

他在幾方勢力間行走,猶如踏著冰冷刀尖前行,行差踏錯,就是滿盤皆輸。他不能寄希望於文官願意為他拋頭顱灑熱血,他們真正效忠的是皇太子,不是朱瑄,所以他不能一味溫和仁厚。

朱瑄低頭聞金蘭發間的茉莉花香,慢慢平靜下來,疲倦湧上心頭,慢慢墜入夢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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