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覺得出這人身上沒有任何特殊能力,是什麼支撐著他能扛下兩槍帶來的巨痛,沒有人會知道了。
就像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連川為什麼能從地獄一樣的訓練中活著長大。
連川的指尖碰到了觸發器。
寧穀突然抬起了頭,目光穿過瞄準鏡,直接跟他的視線對上了。
“不。”寧穀說。
隨著這簡單的一個字襲來的是濃霧一樣的恐懼。
難以置信的感受再次出現,占據了連川整個身體,寧穀的目光沒有停歇,像一把劍擊穿護鏡,直直地插進了他腦海裡。
就是這個人!
009隻是個媒介這一點連川的判斷沒有錯誤。
但他忽略了如果這個人也許並不需要任何媒介。
媒介甚至可能限製了他的能力。
限製了他窺探之外的能力。
而這種能力,連川隱隱覺得似曾相識。
旅行者裡有人能窺探思想,攪亂時間。
連川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自己正在經曆。
不知道是時間凝固了,還是變得極其緩慢,抑或是飛逝。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瞬間眼前這個人已經跟他們不在同一個空間。
或者是另一個的力量,像是被放大了千百倍的重力在無法覺察的短暫時間裡掠過。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也無法形容。
連川耳朵裡最後的聲音是寧穀的。
“走!”他說。
一切都沒有停頓,沒有加速也沒有放緩,所有的動作都跟慣常的一樣,分毫不差。
但老大摔倒在地,爪子撐了兩下才站了起來。
連川指尖的觸發器始終沒能按下去。
寧穀和另一個旅行者已經消失在了他們視野裡。
“連川?”通話器裡傳來李梁的聲音。
“收到。”連川回答,看向老大。
老大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表示自己沒事。
“剛怎麼了?”路千的車在旁邊房頂後麵出現,停在了連川身邊。
連川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這種時候要說什麼。
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隻知道這個寧穀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潛在危險。
“又瞬閃了,”李梁也到了,從車上跳了下來,皺著眉,有些緊張地走到連川身邊,一邊查看手臂上的儀器記錄一邊壓低聲音,“剛設備是不是失靈了?武器全都滅了。”
“是。”連川也低聲回答。
“跟旅行者的能力有關嗎?”李梁有些詫異。
“不知道。”連川看了一眼失途穀的方向。
以前僅有的幾次設備失靈隻出現在瞬閃,這次雖然不知道原因,甚至他剛才也沒有發現設備失靈,但至少意味著,係統沒有記錄下那個旅行者詭異的能力。
是寧穀?還是另一個也有?
“各組彙報情況。”通話器裡響起雷豫的聲音。
“6組目標逃進失途穀,”連川說,“繳獲主城二代武器。”
“什麼能力?”雷豫問。
“突發重力,”李梁回答,“之前完全沒有爆發跡象。”
“知道了,”雷豫說,“收隊。”
“收隊?”路千很吃驚,指著失途穀的方向,“不追了?”
連川看著他沒說話。
“我知道,你讓我見了旅行者就跑,”路千說,“你呢?”
“也跑啊。”連川說。
路千愣了愣,轉頭看著李梁。
“他們估計馬上要進失途穀了。”李梁說。
“那又怎麼樣?”路千又問。
李梁歎了口氣,這種心照不宣的問題他沒法回答。
“剛怎麼了?”錘子一邊跑一邊問。
“我不知道。”寧穀的腿還在疼,疼得他幾乎無法站立,但現在他不僅不敢停下來休整,還必須咬牙狂奔。
彆人的主城之旅都是各種興奇和刺激,他的主城之旅到現在為止就是莫名其妙跑,還差點兒沒命。
“你剛是不是叫我跑?”錘子繼續問。
“好像是,”寧穀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反正我回過神就在跑。”
“不用跑了。”錘子放慢了速度。
“嗯?”寧穀沒理會,繼續狂奔。
“彆跑了!”錘子有點兒著急地喊了一聲,“停下!前麵是失途穀了!”
寧穀停了下來:“我們不是要去嗎?”
“是要去,”錘子在自己身上的兜裡來回掏著,最後拿出了半截顏料,在自己手腕上點了幾下,“你有什麼進去了需要記得的事嗎?比如要換什麼東西弄點什麼物資之類的。”
“沒有,”寧穀看著他,“我就進去看看。”
“那也做個記號,看到你就能想起來是什麼意思的,然後跟著我就可以。”錘子把顏料放到他手裡,看了看四周,表情非常嚴肅,“一定跟緊我,失途穀是個……很奇怪的地方,走吧。”
“說清楚。”寧穀站著沒動。
“就是……”錘子說,“其實有些沒回去的不是被城衛和鬣狗滅了,是進去了就沒再出來,不知道怎麼的,像迷了心智一樣不肯走,覺得在那裡特彆幸福快樂,忘了自己是來乾嘛的……所以以防萬一要在手上做個記號,看到的時候能提醒自己。”
“這麼可怕為什麼大家還都要去?”寧穀皺皺眉。
“又不是百分百瘋,隻要有記號,一般都能醒過來,”錘子說,“再說了,那裡安全,城衛和鬣狗絕對不會進去。”
“哦……裡麵真那麼棒嗎?”寧穀低頭在自己手腕上點了三個小點,他不會寫字,這個就是畫的意思,也許他能在這個地下市場裡找到一張真正的畫。
“棒什麼棒!你彆嚇我啊!”錘子猛地抬頭看著他,“我們可剛從連川手底下逃出來,大難不死回去要吹牛的呢!你要是進去了不出來,我也不用回去了,團長肯定把我掛到舌灣風乾!”
寧穀笑了起來,手一揚:“走!”
“最近還是沒有見著他?”一個男人坐在房間角落的陰影裡,指間的煙霧在空中慢慢散開。
“沒有,孩子這麼大了,不肯回家不是很正常麼,”春三靠在桌子旁邊,“我們又不是從小養大他的人。”
“雷隊長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嗎?”男人問。
“沒有。”春三歎了口氣。
“雷隊長有什麼異常嗎?”男人彈了彈煙灰。
春三沒有馬上回答,盯著男人手裡的煙頭,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不要再問我這樣的問題,我跟雷豫可不是係統匹配的婚姻。”
“就算武器都滅了,也隻是一瞬間,旅行者就那麼逃走了,太少見了。”男人說。
“現場不隻是他一個隊員。”春三提醒。
“是的,加上貓有四個,都說隻是突發重力,”男人說,“係統偵測到的也的確隻有這一項,但是……我無法相信有誰能以那種狀態從連川手下逃脫,哪怕連川沒有裝備!”
“就算李梁跟他時間長,會配合他,路千可是你們的人,也幫他?”春三笑笑,“那你們該反省了。”
“你知道那個啟動的武器意味著什麼嗎?”男人頓了頓,“跑掉的那個人……如果弄不清原因,後果我們都承擔不起。”
“我隻能儘力,你也知道,人心最摸不透,”春三說,“你們有全域最先進的技術和設備,折騰了那麼多年,不也隻能知道一個人看到了什麼,沒法知道一個人在想什麼嗎?我們又有什麼本事了解人心?”
“如果你真為連川好,真不希望他消失,”男人掐滅了煙頭,站起身,腦袋幾乎要碰到天花板,聲音從上方傳來,“最好努力去了解,你要知道,再頂級的武器,也隻是武器,某些必要情況下,他在我們眼裡,也可以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