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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途穀的其中一個入口,在一條小巷的儘頭。
錘子每次都從這裡進去,走固定的路線,以防自己在市場裡太過幸福美好而找不到回來的路。
小巷兩邊都是舊房子,住人的那種,間或有幾家商店,賣的東西都跟他之前搶衣服的那個店差不多。
但不得不說,房子雖然都很舊,比起鬼城人民來,住房條件還是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團長都住不上這麼規整的屋子。
為了扛風,他們住的房子都是順著風勢的奇怪形狀,不少都沒法在屋裡站著。
寧穀的小屋能站直,代價是已經被吹翻了四回,每回都損失不少他收集來的小東西,有些他還能挨家挨戶搶回來,有些就不知道哪兒去了。
甚至發生過從地王那裡換來的東西又被那個老奸商撿回去要重新跟他交換的悲慘事件。
小巷裡沒有行人,當然也不會有,旅行者到來的警報一響,所有的人就都躲回了屋裡。
有些人害怕,有些人不怎麼害怕。
但旅行者不受歡迎是肯定的,就像旅行者對主城的人也帶著某種不爽的情緒。
寧穀能感覺到穿過小巷時,兩邊的視線。
隻是每次他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都隻能看到微微晃動的窗簾和突然熄滅的燈光……還是怕的多。
有這麼可怕嗎?
寧穀想了想,當然有,畢竟旅行者都是怪物,而且你倆剛搶了一件衣服還踢了店主兩腳。
帶著剛搶劫完的殺氣呢。
“到了,”錘子指了指前方,“你跟著我,不是開玩笑,咱倆彆走散。”
“知道了。”寧穀衝他擺擺手。
前方的景象有些詭異。
主城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金屬高牆,眼前這裡,一眼過去,就能看到黑鐵荒原。
而這條巷子,就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一掌斬過,在前方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條線,站在這邊,就是有晨昏的城市,跨過去,就是一眼看不到頭的殘垣斷壁,還有崎嶇不平毫無生機的堅硬荒原。
入口就在一座塌掉了半邊的小樓裡,推開門就是向下的樓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也沒有任何聲響。
寧穀回頭往來的時候那條巷子看了一眼。
“也快沒了,”錘子說,“聽他們說,這巷子以前更長,咱們現在進的這個入口,以前跟那邊一樣,是主城的範圍,住著人的。”
“那怎麼會變成這樣?”寧穀問。
“主城一直在坍塌,我看啊,早晚有一天,全都會變成黑鐵荒原。”錘子看了看手上的顏料標記,走下了樓梯。
寧穀也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標記。
一幅畫!我來找一幅畫!我是寧穀!來找幅畫!我還要回鬼城的!
跟在錘子身後,往下走了一段之後,他聞到了一股沒有聞到過的氣味。
很好聞,帶著一絲絲甜,還有幾種彆的味道,其中有一種他肯定在瘋叔的屋子裡聞到過。
在鬼城呆著的時候,不太能聞到什麼味道,風太大,捂衣服裡放個屁都馬上能被風吹掉,隻有在屋裡的時候才能聞到屁……還有那些他換回來的小物件的氣息,往往是給人感覺很古老很有年頭,這種一聞就覺得很好聞的,不太常有。
“這什麼味道?”他問的時候看到了前麵是一個彎道,拐角的那邊有透過來的隱隱紅光。
“到了。”錘子停下,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要邁入一個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寧穀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必要程序,但還是跟著也深吸了一口氣,管他有沒有必要,儀式感還是可以有的。
轉過彎之後,寧穀看到了跟鬼城,跟荒原,跟主城,都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世界。
一個在堅硬的金屬世界裡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生長漫延出來的黑色洞穴。
他們站在入口是看不到全貌的,他提前知道了這是地底的一個洞,才能判斷出這是一個洞。
腳下的樓梯往下延伸,能看到一層一層的光,四麵八方無數的洞口和隧道在每一層都密集地分布著,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四麵的邊際。
目力所見的穴壁縫隙裡透出紅色的光,不算亮,但足以照亮身邊。
寧穀瞪著看了好一會兒,才得出了一個簡單的結論。
很巨大的一個地下世界。
“是茶葉的味道,”錘子這時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很稀有的東西,彆以為能聞到就是能搞到,你轉遍失途穀也未必能找到一包,這味道是裡頭的人都往身上噴一種帶茶葉味道的水,時髦。”
“那我再弄點這個水回去給釘子。”寧穀說。
“你有什麼東西能換?”錘子問。
“需要拿什麼換?”寧穀也問,過來的時候他還真沒想著要換東西,隻想來看看。
“起碼也得是個玻璃玩意兒,花瓶什麼的。”錘子說。
“我沒有,”寧穀想了想,“直接搶行嗎?”
錘子看了他一眼:“這種話不要放到明麵上說,多尷尬啊。”
“懂了。”寧穀點點頭。
入口的地方沒有人,錘子帶著他下了一層樓梯。
還沒走到樓梯底,寧穀就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右邊是一個巨型空洞,像一個大廳。
一圈都是像商店一樣的小屋,但不是所有的小屋都能進,有不少是關著門的。
這裡就開始有人了,一眼過去,看到了好幾個蝙蝠,在大廳裡轉悠。
蝙蝠的特征很明顯,據說痛覺不靈敏所以勤於對身體進行改造,改造的風格基本都跟自己的皮肉過不去,隻要看到骨頭長在肉外頭還是金屬的,就可以確定這是個蝙蝠。
當然,改造的內容不隻局限於骨頭外裝……
除了走來走去一臉或神秘或茫然或看誰都起疑的蝙蝠之外,還有不少看不出身份的人。
按錘子的說法,這些應該有不少是被“過於幸福”困在這裡的旅行者和主城流浪漢。
“也有些是自己逃進來的,”錘子說,“不過這部分很少,普通人想在鬣狗手下逃脫再跑到這裡,實在是太難了。”
寧穀沒說話,畢竟他深有體會,剛體會完。
雖說從鬣狗手下逃脫了,而且是從連川手下逃脫,他到現在為止也並沒有什麼太過興奮的感覺。
他根本沒弄明白自己是怎麼逃出來的。
連川帶著死亡的氣息一點點逼近他的時候,他腦子裡除了“我還不想消失我還什麼都沒看到”,就沒彆的東西了。
所以,他用意念打敗了連川。
這要說給任何一個旅行者聽,都隻會換來一通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