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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員失聯了。
雖然春三之前就已經注意到管理員收到彙報沒有回複, 但得知蘇總領三次聯係管理員要求見麵都沒有得到回複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意外。
管理員似乎已經放棄了主城。
也許並不應該意外。
所有人都在回避,但所有人也都知道這一天會來。
從D區在十幾年前開始出現坍塌起, 這就已經不是能回避得掉的事了,尤其是他們這些主城居民眼中的“主城管理者”們。
隻是……真的就這麼開始了嗎?
昨天中午席卷而來遮掉了大半個主城的黑霧, 現在已經消散,一切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昨天街道上驚慌逃竄的人, 又回到了街上。
但痕跡還在, 日光之下的空中,黑霧消散時像是被撕裂,留下了絲絲縷縷的灰黑色的煙塵, 抬頭就能看到。
雷豫跨坐在A01上,自從連川加入清理隊之後,他就基本沒再親自帶隊執行過任務,連川和龍彪,雖然相互不對付,但所有的任務隻要有他倆其中一個在,就不會出錯。
不過今天, 他卻坐在了車上,隨時待命。
主城幾大管理機構, 都有人員逃離的情況。
普通居民逃離的更多,但那些治安和城衛都可以直接處置,主城官員逃離,就需要清理隊, 畢竟不知道誰的腦子裡,會藏著主城的一部分秘密。
作為因姑息手下抗命被警告過兩次, 又因為帶隊打劫作訓部押送連川的運輸車而被留職察看,隨時有可能革職的隊長,雷豫今天得親自執行任務。
當然,他並不後悔。
主城的確層級森嚴,每一點逾越都有可能成為消失的理由,但眼下這樣的主城,守著被隨時會因為黑霧吞噬而坍塌的彈丸之地,層級已經慢慢變得沒有意義。
主城還要守著這一點的唯一原因,怕隻是為了能在那一天到來時,方便篩選誰能活下來而已。
身後有熟悉的腳步聲走了過來,雷豫回過頭,看到了一身製服的春三。
“你怎麼還出外勤了?”他問。
“我要親自檢查邊界,看有沒有什麼痕跡,”春三說,“路過就進來看看。”
“誰護送?”雷豫問。
“巡邏隊。”春三回答。
“任務途中跑來看老公,”雷豫笑笑,“蕭長官要生氣了。”
“誰知道還能看幾次,管不了他生不生氣了,”春三也笑笑,“最近能回家就多回家吧。”
“好。”雷豫點點頭。
“看到老大讓它也過來,”春三說,“它的身體要檢查了,我會找時間親自檢查。”
“這段時間都沒見到,川走了以後……”雷豫聲音有些沉,“就沒看到它了。”
“D區B3橋墩下發現目標,”通話器裡傳來了路千的聲音,“等待處置方案。”
“掃描,先確定身份,二組在B2,過去兩個協助。”雷豫發動了車子,看了春三一眼。
“注意安全。”春三衝他揮了揮手。
一早黑霧還沒有完全散儘的時候,光光就發現有人打破窗戶翻進了店裡,躲在一樓。
這裡是C區通往D區的主要街道之一,想要離開主城的人,通常會從這裡經過。
她沒有報警,也沒有下樓,隻是把通向二樓的門加了鎖。
儘管主城已經慢慢恢複了平時的樣子,但還是有人在逃離。
雖然誰也不知道能逃到哪裡去。
除了A區最核心的那些高層級居民,誰也不敢保證如果真的有一線生機,機會能輪得到自己。
一小時之後,巡邏隊撞開了店門。
光光下樓的時候,店裡除了那扇壞掉了的窗,已經沒有了什麼痕跡。
闖入者已經消失了。
幾個巡邏隊員站在店門外,檢查了她的身份卡之後,一個隊員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最近還是回A區安居地吧,外圈不安全。”
“謝謝。”光光說。
“你會做夢嗎?”寧穀躺在屋頂,枕著胳膊,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連川。
“很少。”連川說。
“主城的人做夢嗎?”寧穀又問。
“不清楚,應該都會做夢吧。”連川說。
“瘋叔說做夢的時候,看到的都是自己想過的東西,見過的東西,”寧穀看著黑色的上空,感覺自己鼻孔逆著風都快被吹大了一圈了,“所以我總是隻夢到鬼城,夢到黑色,還有釘子啊,團長啊……有團長的多半就是惡夢了,每次都夢到他要把我掛到鐘樓上去。”
連川沒說話。
“我夢到釘子了,”寧穀吸了一下鼻子,“我……”
連川轉頭看了他一眼。
“我沒哭,”寧穀擺擺手,“風老吹到我鼻子裡,我吸一下,把鼻孔收一收。”
連川還是沒出聲,大概是不知道說什麼,隻是把頭轉了回去。
“如果周圍有人,”寧穀坐了起來,“你能發現嗎?”
“能。”連川回答。
“這麼大風也能發現嗎?”寧穀問。
“能。”連川說。
“隔著多遠能發現?”寧穀繼續問。
“你要去哪兒。”連川沒有回答,反問了一句。
這人的確是敏銳得很。
寧穀湊近他,低聲說:“舌灣。”
連川看著他。
“不過舌灣裡全是原住民,”寧穀說,“我要先去地王那兒搶點裝備,你幫我放哨,不要讓彆人發現。”
“不用我幫你搶麼。”連川說。
“你對我打架的技能不太了解,”寧穀說,“地王是個沒有能力的旅行者,還老……”
“搶老年人?”連川打斷他的話。
“怎麼了,老年人也搶我啊,還打我呢,”寧穀說,“鬼城的老年人跟你們主城的老年人可不一樣。”
“主城沒有幾個老年人了。”連川說。
“對,我聽說,過了60歲就……”寧穀手指對著自己腦袋做了個開槍的手勢,“不要浪費年輕人的資源。”
“搶地王。”連川幫他把話題帶了回去。
“搶地王這個老奸商我自己動手就夠了,你幫我放風。”寧穀說。
“你一走他就可以告訴彆人。”連川說。
“那就滅口。”寧穀說。
“嗯。”連川應了一聲。“哎!”寧穀猛地轉頭盯著他,“我開玩笑的啊。”
“我也是。”連川說。
“你板著臉開什麼玩笑啊,”寧穀說,“說得跟真的沒區彆。”
“你也沒笑。”連川說。
寧穀衝他呲出牙,笑了笑:“主要是你是個鬣狗,乾的就是殺人滅口的活兒,彆人這麼說,笑不笑都是玩笑,你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連川沒說話。
“走。”寧穀跳下了屋頂,在路邊隨手撿了跟小鐵棍。
地王這兩天就沒怎麼睡好,自打寧穀和鬣狗一起回來,他就覺得自己肯定會有麻煩。
鬣狗是來臥底的,就算是叛變了,也總歸是要找點什麼信息回去蒙蒙主城,像他這種資深貨商,踏遍鬼城能踏之地的資深老地圖和信息庫,絕對是第一目標。
再加上他趁火打劫,弄了寧穀一根羽毛。
想到這根羽毛……地王馬上翻身坐了起來,蹲到牆角,小心地摳起了一塊鬆動的地麵,露出了一個挺大的洞。
羽毛就藏在這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