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穀一直看著他,看到他這個動作的時候馬上反應過來:“下麵有空間?”
“是。”連川低頭看了看。
“有人嗎?”寧穀又問。
“感覺不出來,”連川說,“要下去嗎?”
“下。”寧穀說。
打開向下的通道比打開之前那道小門要費勁,太厚。
指虎劃過幾次,連川又蹬了好幾腳,撞擊出一片四濺的火花之後,才把地麵蹬出了一個正好能進一個人的洞口。
寧穀伸了腿就要往下去,連川一把把他的腿拽了回來:“有人。”
“活人嗎?”寧穀頓時放輕了聲音。
“理論上是。”連川趴到了洞口,往下探進了半個身體。
寧穀死死盯著他,雖然有任何情況,以連川的反應和速度,把腦袋收回來應該沒問題,他還是有些緊張。
過了幾秒鐘,連川從洞口退了回來,看著他:“我先下去。”
“下麵有什麼?”寧穀問。
“全是……旅行者,”連川說,“但是……”
他這句話沒有說完,人已經跳了下去。
寧穀跟著跳下去的時候,下麵的空間已經被照亮了。
眼前看到的場景,讓寧穀從這種可以說是輕鬆的高度跳下來時,也踉蹌了幾步,差點兒摔倒。
人。
旅行者。
全部都是。
滿滿一個地下洞穴裡,全部都是旅行者。
數不清有多少,一眼過去看到的全是人,仿佛三個庇護所群毆的時候擠在一起混戰的人……
但四周沒有一絲聲音。
靜得仿佛無人之境。
所有的旅行者都站著,低著頭。
寧穀愣在原地,看著眼前的詭異的場景,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一直到連川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才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靠在了牆上,用力地吸了幾口氣。
“這就是……”他啞著嗓子,“團長的軍隊嗎……”
“不全是旅行者。”連川說。
寧穀閉上眼睛,讓自己緩了緩,再睜開了眼睛,開始盯著眼前的每一張臉看過去。
有熟悉的麵孔,去主城之後沒有再回來的人。
也有完全沒有見過的人。
還有……
不是旅行者。
穿著旅行者的衣服,但臉色明顯發灰,走近了會發現這些人的眼睛,也是灰色的。
“是原住民融合失敗的實驗體吧。”連川說。
“釘子,”寧穀聲音有些不穩,“找找釘子……我要看看釘子在不在……”
連川跟在寧穀身後,慢慢從這些人中間穿過。
所有的人都像是斷掉了電源的機器,一動不動,但全都有呼吸。
都是活著的。
隻是不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們才會被激活。
他往四周看了看。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巨大洞穴,比起上麵的房間,要粗糙得多,應該是臨時啟用的,也看不到任何激活裝置。
這些人的脖子上,也沒有他推測可以用來控製的金屬黑圈。
大概能判斷,這些都是還沒有成功的實驗體。
半成品。
寧穀的視線從一張張麵無表情的臉上掠過。
雖然大多數時候,他身邊就有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但這些臉跟連川的完全不同,沒有一絲的生機,看著讓人不寒而栗。
走到中間的位置時,一張臉讓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不是釘子。
但比起之前偶爾看到的幾個僅僅是有些麵熟的臉,這張臉他感受到的是強烈的熟悉感。
停下也就一秒鐘,他就反應過來。
這是沒有了胡子的瘋叔。
而身後的連川也同時停了下來。
這是一張跟範呂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寧穀沒敢出聲,隻是呼吸有些不穩,他慢慢轉過頭,跟連川對視了一眼。
雖然跟範呂幾乎一模一樣,但寧穀還是從他唇邊一道小疤確定這是瘋叔,瘋叔的這個疤,在有胡子的時候也能看到。
連川的視線突然又落回了瘋叔臉上。
寧穀立刻跟著轉回頭。
猛地跟瘋叔的目光對上了。
瘋叔是清醒的!
寧穀震驚地張了張嘴,剛要說話,瘋叔的嘴先動了,但沒有出聲。
走。
瘋叔用口型說。
馬上走。
洞穴裡突然傳來了“哢”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被踩裂了。
“快。”瘋叔出了聲,聲音很低。
連川伸手想要拉著寧穀走的時候,四周一動不動的人群裡,突然躍起了十幾個灰白色的影子。
是原住民。
限製器讓連川的速度和判斷力都打了折扣,這一瞬間,麵對速度遠超普通旅行者的原住民,他已經來不及再拉著寧穀離開。
他伸出的手立刻改了方向,一把按在了寧穀肩上,以他為支撐,猛地躍向了空中。
寧穀隻覺得肩膀沉了一下,連川已經在空中轉了半圈,手裡藍光閃過,幾個原住民被踢飛,還有幾個被指虎的光劃過身體,落地的時候摔成了兩半。
沒等鬆口氣,地麵的人群裡,也突然出現了原住民。
寧穀跳起來狠狠地對著最近的兩個原住民踢了過去,正中腦袋。
連川擋掉了第一波攻擊落地的時候,又有十幾個原住民從人群裡躍了出來。
身邊還有寧穀沒能全部踢開的幾個。
寧穀知道連川不可能再擋掉這一輪了。
他們從瘋叔小屋一路過來的時候,連川的手都還是暖的,而剛連川撐著他肩膀的手已經冰涼。
連川的手揚起,幾束藍光撕裂了旁邊的原住民,同時一把拉著寧穀的手,把他甩出了包圍圈。
寧穀猛地從地上跳起來的時候,看到了幾個原住民同時落下,揚起的胳膊狠狠砸在了連川頭上。
連川一條腿跪了下去,手撐了一下地。
接著順勢往旁邊一滾,躲開了接下去的幾拳。
寧穀沒有猶豫,跳起來衝回了人群裡。
他說了不回頭,也說了自己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說了就要做到。
衝回連川身邊的時候,最近的幾個原住民已經被連川掃飛。
寧穀看到了他脖子上一條深深的黑色傷口。
正想拉起連川的時候,上方突然落下了碎屑。
寧穀抬起頭,看到了三個洞口出現在了洞穴頂部,而一堆原住民正從洞口魚貫而入,躍向空中。
這一瞬間的絕望帶來的是無法言表的憤怒。
他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也無法理解本是黑暗中寧靜港灣的鬼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隻覺得憤怒。
源於迷茫的憤怒。
源於心裡那種無法麵對卻又不得不麵對事實的憤怒。
寧穀站了起來,盯著向他們撲過來的一群原住民,慢慢舉起了左手,聲音被幾乎怒火燒啞。
“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