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試探之言,卻似是踩中了許晏痛腳。
他在勃然變色之後,漲紅著臉,忿然拂袖背過身去。
情緒略有平複後又回轉身來,手指著薑佛桑,將她狠狠斥責了一通。
胡攪蠻纏、猜度夫主、有違婦職……一頂頂帽子扣下來,絲毫未留情麵。
終於罵痛快了,才發話讓她滾回許府安分待著,不要再做這些徒勞之舉。
——心虛至此,卻還想著先發製人。
憑心說,在此之前,薑佛桑對許晏雖有怨懟,卻談不上多恨。
隻當他也如自己一般,身不由己,被家人安排了一樁不合心意的婚事,所以才消極抵抗、避而不見。
及至得知一切乃是許晏本意後,心境有了微妙變化,但當下比起問責,她更想要脫身。
怎奈自己肯拋下嫌隙剖心而談,許八郎卻是油鹽不進。
兩人的第一次會麵不歡而散。
“就這般放她走了?”
方臉男子將房門掩實,轉過身,怪笑著走向許晏。
“不怕她看出什麼,回府中告你一狀?”
許晏正想喚來瀆職的守門仆役問罪——他怕橫生枝節,園中從不留人,但門吏還是安排了的。這些賤奴今日是瞎了不成?竟任由外人直闖進來!
聞得方臉男子此問,不由冷笑:“你當這還是秘密不成?”
“如此美人,讓她獨守空閨,委實殘忍了些。”方臉男子一臉惋惜。
許晏品出味來,斜眼瞧他:“莫非你看上她了?”
方臉男子走近,兩人的衣袂重新糾纏到一處:“我若說是呢?”
“匡斌,你莫要不知好歹!否……”
一門之隔,薑佛桑孑然立於豔陽下,卻如同置身冰窟。
若無前世歡樓那些經曆,她今日或許真就被蒙混過去了。
許晏與那方臉男子的眉眼往來實在太過可疑,他又始終給不出一個主動求娶卻又百般冷落她的原由,再回想自己進門之初那兩道緊偎在一起的身影……薑佛桑越想越不對勁,這才去而複返。
“門外有人!”
許晏警覺地推開匡斌,出門一看,院中並無異樣。
匡斌追出去,在拐角處發現了兩道攙扶著離去的身影。
他見慣了此等風浪,被撞破也不怕,轉身看起了許晏笑話:“紙未能包住火,這可如何是好?”
許晏麵色變幻,硬聲道:“大不了去阿母跟前哭訴。”
“你母親心中有數,自是不怕,那她要是捅出去呢?”
貴胄之家,好男風者不在少數。壞就壞在前朝出了個斷袖皇帝,寵男寵寵得絕了後,還被那男寵把持了朝政,攪合得朝堂昏天暗地腥風血雨,最後生生斷送了大好江山,天下這才到了燕室手中。
始知男人禍國不亞於紅顏,有此前車之鑒,燕朝立國起便對男風痛惡之。雖不能從根上斷絕,但其後世家子弟再如何放浪形骸,也不敢擺諸明麵。尤其那些要走仕途的,傳揚出去,自己仕途無緣,還會帶累家族聲望。
不過細說起來,好男風也分兩種。
一般人當個調劑,卻也沒耽誤傳宗接代,內外皆安,所以相安無事。
似許晏這樣的……匡斌玩味一笑。
離了男人活不成,新婦娶進門不過是遮羞的擺設。以他厭女人如世仇的程度,即便是裝,也不可能裝得舉案齊眉一片合樂。時日一長,對方豈有不鬨之理?
匡斌又想起方才那道娉婷有致的身影,舔了舔唇。
含露的花苞,白白枯萎於園中而無人采摘,豈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