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劉安來了。”
劉安是許晏的隨身近侍之一,不久前因家中有事告了假,是以並未跟去雲孚山伺候。
剛銷假回府,就聽聞薑佛桑要見他。
左右不過是想從他這打探八郎君的消息或喜好,劉安來的路上就已琢磨好了如何應對。
事實證明,他完完全全想岔了。
“夫、夫人?”
劉安懷疑眼前人莫不是失心瘋了。
即便發現了八郎君的秘密、有怒在心,以薑家今時今日的地位,裝聾作啞伏低做小才是明智之舉。
她竟然……如此妄為,不是瘋了是什麼?
她瘋了,他可沒瘋!
“夫人,劉安自幼便入府為奴,七歲起就伺候在八郎君身邊,可萬萬不敢做那背主之事。”
“何妨聽我說完?我找你,自是有條件的。”
話音落,皎杏托著個木盒,穿過珠簾走向劉安。
劉安滿臉嬉笑,隻不肯接:“便是有天大的好處,小人也不敢收,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
縱然給他千金萬金又如何?隻怕有命取,沒命花。
一聲輕喟隔簾傳出:“惜命本無可厚非,但這世上,總有些人和事比命更重要。對此,你應深有體會才是。”
劉安不解。
皎杏從旁點了他一下:“你有個胞弟,叫劉淩,如今可是在衛尉卿的莊園裡為部曲?”
劉安大驚:“夫人,這與我二弟何乾?”
父母早亡,他隻有這一個親人存世,兒時自賣為奴就是為了給幼弟治病。進許氏前將幼弟托與叔父照管,不料世事逼人,數年後叔父一家成為裘家佃客,幼弟也就此淪為裘家部曲。
“為部曲者,父死子繼,世代皆受世族控製與役使,你弟弟雖非奴,也與奴無異。”
劉安垂首聽著,雙手緊攥成拳。
他這一生已是注定下賤,唯盼弟弟能有個好前程,不料到頭來也未比自己好哪去,每每想起就痛悔難當。
“現在,你可願意接受我的條件了?”
劉安意識到什麼,驀地看向皎杏手中那個木盒,“這,這是……”
皎杏將木盒打開,裡麵非金非銀,而是薄薄一張紙契。
“女君與裘衛尉的四女是閨中好友,她出麵問裘家女郎討了這張放免書,有了它,你弟弟今後就是自由身了。”
跟著許晏這些年,劉安也粗識得幾個字,他仔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目光似火,神情激狂,再不複方才鎮定。
正欲伸手,皎杏將紙契收了回去。
劉安愣了半晌,回神後噗通跪地,砰砰連磕了三個響頭,“劉安但憑夫人差遣!”
隔著珠簾,隱約窺見一道纖細秀挺的身姿立於花窗前。
她側轉身,不疾不徐:“你應知我並無多少成算。”
“小的知曉。”
“事發之後,若許晏尋根究源,你怕也難逃一死。”
劉安沒有絲毫掙紮猶豫:“惟願夫人說話算數!”
劉安走後,皎杏才問出心中疑惑:“女君怎知他為了弟弟肯豁出命去?”
還有,女君足不出戶,此前甚至都未見過劉安,又怎知劉安有個弟弟?
薑佛桑笑了笑,她當然知道。
幾年後,劉安因為這個不慎得罪了貴人的弟弟來求許晏。對方是皇室中人,許晏袖手不肯管,劉安走投無路,甚至求到了自己跟前……
看,人總是會有弱處的,輕易不能被人知曉,否則就隻能被任意拿捏了。
劉安伺候許晏時候最久,不拘何事,瞞得住彆人也瞞不過他。很快,許晏與人往來的書信便送到了薑佛桑案頭。
厚厚一遝,詩文酬唱之間,不少旖旎曖昧之語,甚至是堪稱露骨地調情。
而且這些信件並非出自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