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佛桑一臉怔忪,如置身夢中。
還是菖蒲使勁搖她,提醒她謝恩,方才回過神來。
“謝殿下。”伏地,行了稽首大禮。
連皇後忙命宮人扶她起來。
“孤和你甚是投緣,念你年少,驟經此事,難免慌亂無措,便指派些人手去許府幫你歸置,順道送你還家。”
這話表麵是憐惜薑女,實則暗指許氏會陽奉陰違,對前兒婦多加刁難。
臧氏的喘息又不勻停了。
連皇後卻心情大好:“永寧寺的齋菜堪稱一絕,聽經會之後本想宴請諸位共赴齋會,不過眼下看來,這經聽不下,齋菜也吃不香了。好在孤命人提早煮了佛豆,民間講究舍豆結緣,咱們也湊個趣。”
話音方落,早有宮女內監手托漆盤魚貫而入,漆盤上擱著先煮後炒又用織成香囊裝著的佛豆。
皇後賜豆是恩德,眾人領取後無不謝恩,唯臧氏沉臉端坐位上,遲遲不受。
婁氏看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起身替君姑接過,順帶謝了恩。
連皇後也沒計較,聞聽豆還有剩,便讓宮人送去廣場上散發給百姓。
“願以此功德普及萬民,我等與眾生,皆共成佛道。”
“我佛慈悲,皇後仁德。”
一篇讚頌聲中,連皇後起駕回宮。
原定於下午的巡禮和放生活動自然也取消了,各府女眷留下也無意義,紛紛打道回府。
許氏的人頃刻散儘,無人再理會薑佛桑,畢竟她已算不得許家人。
“女君……”菖蒲喜極而泣。
先前她還覺得女君此舉有些鋌而走險,沒想到竟真的成了!
殿外陽光普照,殿內卻是說不出的森涼。
薑佛桑逆光而立,對著滿殿的金剛怒目,輕慢抬手,逝去眼角濕痕。
佛家不打誑語,可她方才的喜怒哀樂全是作偽。此刻人去殿空,嬌俏的臉像是白雪覆蓋的荒原,上翹的眼尾似譏似誚,丹鳳眼底更是一片沉冷。
半晌,回身看向菖蒲:“你方才為何自作主張?”
菖蒲的喜悅戛然而止。
除了與良爍聯絡,女君確實沒讓她做任何事。是她沉不住氣,見女君一味沉默,怕錯失了良機,衝動之下這才說了那番話。
莫非她的魯莽壞了女君的事?
“女君,可是奴婢做錯了?”
薑佛桑頓了頓,搖頭:“你沒做錯,隻是差點害了你自己。”
麵對許家,她縱然有把柄在手,也隻能避其鋒芒、以退為進。
反正是非曲直大家都看在眼裡。
是以當著眾人的麵,她一字也不曾攀扯許晏,更不曾發怨懟之言。這樣,許家過後即便想遷怒也難找因由。
菖蒲直言快語,直揭許晏麵皮,倒是痛快了,卻未曾想過後果。
“那些話出自我口,尚有活路。出自你口,即便最後目的達成,許家也有一萬個杖斃你的理由。”
菖蒲麵色刷地變慘白。
回過神,強撐著對薑佛桑笑了笑:“奴、奴婢賤命一條,隻,隻要女君你能從許家脫身,奴婢便是死,也值得。”
薑佛桑看著她,遲遲沒說話。
她的陪嫁侍女有八個,早年祖親在時,薑家光景尚可,院子裡伺候的人更多。
她喜清靜,不願太多人圍繞身旁,早晚跟隨在側的隻有皎杏一人。對於其他人,她關注著實不多,記憶中也沒有給過菖蒲特彆的恩遇。
這個傻丫頭,哪來的勇氣路遠迢迢地跟良爍去東南尋人?
一個忠字,當真能讓人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