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度喚人備馬,猶豫片刻,又命休屠回內宅替他取了套常服換上。
灰色棉氅下是石青圓領袍,腰係蹀躞帶,再佩一把埋鞘長刀。臨行前想了想,把刀又給放下了。
除了休屠,另叫了兩名府兵,一行人輕裝簡從,打馬揚鞭出了巫雄城。
去的正是薑女昨日去過的城西十裡外的馬欄村。
馬欄村坐落在山腳下,周圍群山環繞,作為曾經圈放養馬的地方,雖稱不上沃土良田,至少水草豐腴。
按說這裡的百姓過得應該安逸才是,事實卻並不如所想。
一進村,入目全是低矮老舊的房屋。有些屋舍的門虛掩著,偶有說話聲和炊煙飄出,本該是煙火氣十足的景象,卻莫名有些死氣沉沉。
村道上偶有人經過,看了他們這些外來客也木無表情,既無好奇,也不打探。
隨便找了幾人打聽,問村裡是否發生了什麼事,要麼擺手不答,要麼匆匆就走,反應著實有些古怪。
直到一位擔糞的枯瘦老丈經過,休屠正要問話,一陣惡臭傳來,他趕緊掩鼻。
回頭看了眼站在路邊的公子,就見公子蹙了蹙眉,上前問那老丈:“老丈,這是做何去?”
老丈顫顫巍巍將擔子放下,老眼眯縫半天也沒認出是誰,最初以為是鄉鄰,聽口音又似是外地的。
噢了一聲,道:“給菜圃上糞。”說罷擔著擔子繼續晃悠悠往前。
蕭元度猶豫片刻,跟上。見老丈擔得吃力,示意休屠將擔子接過。
老丈還以為他要搶糞,“求你們高抬貴手,沒了這些,菜不肯長,吃食又要不夠——”
休屠熏得頭暈,閉著氣道:“老丈彆怕,不搶你的,你指個方向,我給你擔過去。”
老丈起初不敢相信,等確認他所言不虛,這才高興起來,嘴裡連誇他們是好人,“有勞。順著小道一直往前,左邊那塊地頭就是。”
休屠怕熏著公子,加快腳步。
老丈到底有些不放心,奈何腿腳跟不上,漸漸落後。
蕭元度負手走在他旁邊,舉目望著四周農田,嘴裡隨口問道:“老丈今年貴庚?”
老丈舉手遮著眼,一徑盯著休屠,生怕他把自家糞擔跑了。
蕭元度連問三遍才聽見,想了想,不很肯定道:“有七十了。”
蕭元度點了點頭:“老丈高壽。”
七十古來稀,這老丈壽數雖高,命卻不好,發脫齒搖,走路都顫顫巍巍,還要乾這等雜活。
“老丈膝下就無兒孫?施肥弄地之事怎不讓他們來做。”
“兒子是有,早些年病死了,留下兩個孫兒,都在外頭呢。”
說話間到了那塊菜圃,周圍插著籬笆,休屠打開柴門擔糞進去,聽了老丈的話就道:“你這兩個孫兒也太不像話,竟無一人在跟前儘孝。”
老丈連忙擺手:“他倆孝著哩!上月初還來家看我。家裡就這點田,我一人尚能應付,他倆年輕力壯,出去賣力氣才能賺錢。”
說到這,老丈籲歎一聲,“都是錢鬨的,若有錢,我那倆孫兒何至離家。也該成家了。”
蕭元度挑眉:“以老丈的年紀,令孫想來也不小了,既是年輕力壯,隨便做些什麼營生,也不至娶親的錢也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