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主打算如何處置那些縣吏?”
忙了一天,傍晚才回到內院就被薑女堵了個正著。這是公務,蕭元度本不欲與她多說。
不知何故,許是想起了前番的“逆耳忠言”,終是開了口,“你既懂民生,也該懂律法,又何必問我?”
這話多少有些嘲諷在內,正如她那句“大將軍何不戰場殺敵逞威,偏偏屈居於小小的巫雄縣城”。
蕭元度說完,瞥她一眼,發現她並未羞惱,也無氣怒。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自己,似乎還在等他的回答。
蕭元度蹙了蹙眉,甕聲道:“既是要拷刑以法,五刑左右就那幾種,該如何如何。”
聽他這意思,不僅要究查到底,而且還要嚴罰嚴判。
衙署內約有半數以上都因範廣牽連下了獄,上至右縣尉,下至刀筆小吏,各曹吏房已空了大半。
“夫主就沒想過這些人中也有身不由己之人,正如那些被吳友德與範廣逼良為盜的百姓。”
“那又如何?不管是貪性所趨還是懾於範廣淫威,他們終是做了吳友德和範廣的爪牙,是那二人欺壓行惡的幫凶。”
薑佛桑點頭:“既做了惡,理當受罰。但妾聽聞,還有一些小吏從未逢迎過範廣,譬如程平。”
蕭元度眯了下眼,“你居於內宅,耳目倒是靈通,連程平都知曉。”
薑佛桑一笑:“夫主雷厲風行,將範廣之流一網打儘,外麵都在議論,妾近來常常外出夫主也是知道的,不免聽了些。”
對她嘴裡的捧讚之詞,蕭元度是一字也不信了,至於她話裡真假,亦無心去分辨。
“他是沒幫範廣做過惡,卻也沒有嚴辭相抗過。你先前說我無為即是懶政,豈不知沉默亦是縱容?”
“妾聽聞,以往確有縣吏看不慣範廣素日所為,當眾麵斥於他,結果是什麼夫主知曉麼?那些人或死或傷或入獄,最輕也被逼離了衙署。
“程平所為固然不是大丈夫所當為,但當烏雲蔽日,既無撥雲見天之力,惜身也未必不算君子。百姓都念他的好,可見他也是辦了些實事的。人無完人,夫主何妨網開一麵?”
蕭元度側身審視於她:“程平托人向你講情了?”
隨即一哼:“那他可是打錯了主意。”
“妾與程平不曾有任何接觸,程平更未有過請托之舉。”孫盛倒是來見過她。
薑佛桑眼底沒有半分心虛,隻有一片坦蕩,“妾隻是為夫主著想。”
“為我著想?”蕭元度似笑非笑,“我倒要聽聽。”
“往近了說,巫雄被經年盤剝,又經此震蕩,接下來最要緊是維穩。有太多事亟待解決,多事之春,正是用人之時,巫雄固不缺人,一時間卻又哪裡找來這許多合適的頂上?
“往遠了說,居上位者,待下若過於苛刻,眼裡容不下半粒泥沙,人人見疑、人人自危,長久下去誰還會真心追隨效命?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夫主天縱英才,卻也需要膀臂。對於那些無關緊要的瑕疵,何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稍抬抬手,小施一下恩惠……”
蕭元度唇角的弧度隨著她的話漸漸消失,看著她的目光微有些複雜。
片刻後收回,徑自進了偏室。
“夫主,”他進門之際,薑佛桑再次叫住他,“從範府抄沒的那些銀錢……”
蕭元度偏過頭,沒好氣道:“自然是中飽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