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靈水村時天已黑透,新人業已拜了天地、送入新房。
即便如此老丈一家還是喜出望外。
“沒想到縣令和夫人能來,你看、你看……快入屋!”
阿婆和大兒婦五香女忙把他二人迎進堂屋,又找來嶄新的葛巾給他們掃身上的雪。
薑佛桑身上倒是沒什麼雪,蕭元度兩肩擔了厚厚的一層,沒有勞煩阿婆,接過葛巾隨手掃了兩下。
阿婆手足無措,“怪我們,怎就選了這麼個日子?帶累了縣令和夫人。”
薑佛桑一旁笑道:“這個日子多好?且不說瑞雪兆豐年,新人成婚便能共白首,再好不過的意頭。”
阿婆頓時笑成一朵花:“還是夫人會說話!老婦就代二郎和他屋裡人謝過夫人吉言。”
薑佛桑連忙拉住她:“謝就不必了,今日既來,少不得要跟新人討杯喜酒喝。隻是我二人來得倉促,賀禮未備……”
老丈和阿婆俱道:“這是哪裡話?!縣令和夫人能來已是無上榮耀,再帶賀禮豈非折煞我等,斷不敢收的。”
蕭元度挑眉看了眼薑佛桑一眼:如何,我可曾說錯?
薑佛桑裝未看到,轉頭與吳香女說起了話。
堂屋還算軒敞,聚滿了人,都是前來賀喜的賓客。
鄉下人不講究分案而食,自然也沒有方桌圈椅這些物件,常時用飯基本各端各碗,隨便找個地兒一蹲;若遇喜喪之事,則東家借張長案西家借張石台,如此也便湊合了。
新入既送入喜房,賓客自當入席。
薑佛桑瞧了瞧,席上有雞有豚,有渾濁的臘酒,竟還有一道燴羊湯,稱得上豐盛。
鄉民們瞧見他倆出現,俱都擱下木箸站了起來。
“見過蕭縣令,見過夫人——”拱手的拱手作揖的作揖,還有要趴地磕頭的。
蕭元度抬手製止了他們。
薑佛桑也道:“今日齊聚一堂,都是來為新人賀喜的,不分彼此,也無尊卑,父老們不必拘禮。”
“縣令和夫人既發了話,大家快都坐罷,縣令、夫人,你二位也坐——”
正北那張大案被騰了出來,蕭元度和薑佛桑過去坐了。除了裡吏、老丈,還有另外幾位上了年紀的人作陪,裡吏的大兒與大兒婦忙著待客。
薑佛桑環顧四周,未曾發現一個女眷,便叫住吳香女問了問。
吳香女道:“夫人有所不知,本來院中搭個草棚,勉強夠坐,賴這雪下的,草棚給壓垮了,便隻好借了鄰裡的寶地,女眷現都在隔壁。”
薑佛桑想了想,湊近蕭元度道:“妾去隔壁院坐坐。”
蕭元度知曉她與靈水村的婦人們較為熟絡,也有話說,遂點了下頭。隻是在薑女起身之後,下意識揉了下方才被她貼近的那隻耳朵。
女眷那邊因為薑佛桑的到來也很是喧囂了一陣,寒暄完眾人這才入座吃席,席間說說笑笑十足快活。
聊完家常裡短,有人問她:“夫人,來年還收絲不收?”
今年沒了吳範二人的盤剝,莊稼收成也還算喜人,多數人家又靠著賣絲賺了一筆,償了舊債,仍有餘糧。
多少年了,終於過上了一個肥年。
感激之餘,不免又有些擔心,怕這些都隻是一時。
果然,就聽薑佛桑道:“這個不當問我。”
這話一出,滿屋婦人都擱下飯箸朝她這邊看來,臉上明晃晃掛著失望,肉都吃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