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佛桑已經緩過了神,這才注意到他光著腳,未穿鞋履。
“妾擾了夫主休息?”
蕭元度道:“本也沒睡著。”
“妾已無事,夫主明日還要上衙,回去歇著罷。”
蕭元度並不聽她的,“等你睡著我再走。”
薑佛桑手拉錦衾躺下。
兩人一個坐一個臥,視線不免對上。當此之時,蕭元度總是先撤開的那個。
薑佛桑遲疑:“有人盯著,妾很難睡著……”
蕭元度耳根一熱,板起臉咕噥了一句麻煩,從榻側挪到了旁邊的圈椅裡,順手扯下半片帷帳。
兩人之間多了層遮擋,“這樣總行了。”
“那等妾睡著了,夫主記得回去,彆讓妾縈心。”
停了一會兒,才聽到蕭元度嗯了一聲。
薑佛桑笑了笑,側身向裡,盯著板壁。
目光又落回自己的掌心,上麵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嘴角的笑卻一點點消失。
那確實是個噩夢。
她殺了人。
兩世為人,這是她頭一次殺人。
閉上眼,全是血色,溫熱的血液,刺鼻的血腥,地上躺著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汪造臨死前的掙紮,他圓睜的雙目,眼底的駭然、憤怒,以及驚悚……即便是在夢中,即便她知道汪造已經死了,還是一次次揮下柴刀。
薑佛桑緊緊抓住被角,上下牙關緊咬,仍控製不住地發抖。
殺人的滋味實在不太妙。
那樣臭蟲、螻蟻一樣的男人,他明明死有餘辜,心裡卻有一道檻,不斷地折磨著她。
但是,薑佛桑告訴自己,習慣就好了。
世道就是如此,不為刀俎,便為魚肉。她寧可做刀俎。
所以,總要習慣的。
一個噩夢而已,活著都沒能掐死她,死了又能奈她何?
雙手的抖動終於不那麼明顯。
薑佛桑緩緩翻了個身,隔著一層垂幔,看著蕭元度。
隻能看到一個靠坐在圈椅裡的輪廓,雙腿交疊著放到案幾上,很快又拿了下來,而後單手拄著腮,盯著角落裡的燈盞出神,似乎在為什麼事煩心。
他應該是希望汪造活著的吧?留一百個活口,也不及汪造一個活口。
然而就憑她與汪造私底下的那番接觸,一個死的汪造遠比活著的汪造對她更為有益。
白日裡菖蒲聽說了她在積雪山內的經曆,心疼的直掉眼淚。
菖蒲又哪裡懂得,汪造這種其實是最易對付的,至多犧牲一下皮相,然後便可以最小的代價送他去見閻王。
真正難對付的……薑佛桑抬眼。
她耗費了太多心神,差不多也到了該收獲的時候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