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我怎麼聽說你們這一路相談甚歡,還時常對弈?十七郎也對你照拂有加。”
柏夫人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
其實她並不覺得裴迆會是個好的歸宿,一則是出身,再就是性情。
作為同輩中的佼佼者,裴迆外表雖隨和,骨子裡卻難免一股世家熏染的傲氣。雖家訓方嚴、動循禮度,不曾有過荒誕怪肆之舉,然這些年悠遊山水之間、遲遲不肯入仕,何嘗不是縱情任性的表現?
作為不相乾的人來看,沒什麼不好,甚至覺得他瀟灑恣意、彆有風骨。
可若作為夫婿,那他的夫人必要付出很多,首要就是會包容、懂妥協,萬事以他為中心。
私心來講,柏夫人不希望自家女兒那般辛苦。與其對彆人忍之讓之,她更希望阿娪能找個願意包容她、懂得為她而妥協的人——這個人怎麼看都不會是蕭元度。
罷了,隻要女兒不回北地,隻要她肯迷途知返,誰都好,裴迆也好。
“一路同行,難免有些接觸,行程枯燥,談天對弈也隻是為了解悶。”
也就是這一路同行,讓薑佛桑愈發篤定,她對裴迆的確沒有了那些旖旎情思。
毫無疑問,裴迆是天之驕子、高不可攀,令前世的她隻能仰望,仰望了多年。
然而多了一世閱曆的好處就在於可以透過一個人的表象看到更深層的東西。
她與裴迆,說白了,是同一類人,都把心藏得很好,對人對事看得都很透徹。
但有時候太過透徹就沒意思了,尤其是在兒女情是上。所以他們這類人注定很難相愛,不然彼此都會很累。
一段婚姻中,一個工於心計或許沒有影響,兩個都如此,結果必然是各懷鬼胎,亦或閉門墐戶、把對方當宿敵來防備。
若因利益而結合,那自然無妨,甚至還可強上加強。
但薑佛桑不覺得自己會與裴迆利益一致,即便裴家門庭煊赫,後宅也仍舊是那方後宅,那裡麵沒有她想要的東西。
再者,儘管連雲裴氏與京陵裴氏隻是同一個高祖,終歸也還是一個裴,她們母女倆若都嫁入,配得還是堂叔侄,外間不知當作何議論。她是沒所謂,但她不能毀了阿母來之不易的幸福,讓阿母在裴氏一族難做人。
柏夫人多少也猜到她的顧慮,就道:“你無需為我想,我和行簡這些年什麼沒經曆過?不會受影響。多想想你自己,隻要你還喜歡他,阿母總有法子成全你。”
薑佛桑想了想,問她:“阿母嫁進裴家後,其實也並不如表麵輕鬆,是不是?”
這個柏夫人無法否認,沉默良久,歎了一聲:“他為我犧牲良多。”
當年,裴守謙求娶之事並不順利,畢竟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晚輩,卻要娶一個離異再醮之婦,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她與阿母和兄長抗爭的那兩年,他何嘗不也在抗爭?不過,他比她要堅定得多,也要決絕得多,與家裡幾近鬨翻,被發配到一個偏遠小縣做縣吏也在所不惜。
他這種出身的人,若要入仕,基本是著作郎、秘書郎這種清要之職起步。區區地方小吏,可以說是一種侮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