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麵跟她擺手,她也在底下跟我擺手。
我跟她說好高,她沒有聽到,趁工作人員不注意,她轉身就跑。
跑的特彆快,我第一次見她可以跑的那麼快。
好像熱烈的,奔向新生活的少女。
好像要努力的,跑出無休止的操蛋的生活。
我挺敏感的,似乎一瞬間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那個工作人員回過神來去追她了,我在摩天輪裡呆著,下麵沒有一個人。
沒有人操作,摩天輪就不會停,門也不會自動開。
它一圈一圈的轉著,我一遍遍體會著由高到低再由低到高的恐懼。
從那時開始,我很討厭高處,也討厭命運不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感覺。”
他緊緊盯著鏡像裡的自己,仿佛那就是當年的他,被困在小小的座艙裡,無處躲避。
直到,他看見了和丁洛交握的手。
他有,玻璃裡的他也有。
此刻丁洛已經跟他十指緊扣,兩人掌心間,再沒有一絲縫隙。
鬱晏回過了神。
丁洛側身坐著,後背靠著座椅的把手,麵朝鬱晏的側臉。
她輕聲道:“都過去了,已經都過去了,現在的生活很好,她也沒有機會再拋棄你了。”
鬱晏笑:“嗯,我已經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但我不是真的恐高,我隻是不喜歡能勾起回憶的東西。”
丁洛沉默片刻,輕聲道:“你以前不會跟我說這些事。”
不然她也不會強迫他來坐著個破摩天輪。
任何往彆人傷口上撒鹽的事情,都是可恥的。
尤其這個彆人還是鬱晏。
鬱晏莞爾:“我不喜歡賣慘。”
丁洛反駁:“這不是賣慘,這是讓我更了解你的途徑。你有太多心事,太多秘密,我以前猜不透,現在不想猜,我們之間的遺憾,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一直以為鬱晏的爸媽是出事故死了。
鬱晏承認:“以前太小,都不成熟。”
丁洛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你現在也不成熟。”
鬱晏轉過臉,眯眼望著她。
他一轉頭,玻璃裡的那個人仿佛就消失了。
那些悲傷的情緒,童年的回憶,難言的隱傷仿佛也一並消失了。
他脆弱一下子,就很快恢複過來。
“我爸還沒死,我媽和他是在大學裡認識的,就是你的大學,我媽為了傍上他,絞儘腦汁,機關算儘,最後一事無成。你說同樣都是T大的學生,她怎麼就把自己作到這麼無恥的地步?”
丁洛沒想到,鬱晏的爸媽竟然還都是高級知識分子。
那個年代的T大,要比現在難考多了。
而這個年紀的T大畢業生,也早都是各個領域金字塔頂的人物了。
如果他們能順利的在一起,成家育子,其樂融融,那鬱晏的人生一定是完全不同的樣子。
“你爸呢,現在在哪兒?”
鬱晏沉默了幾秒:“不知道,沒見過。”
丁洛輕輕點頭。
這也有情可原。
一個不被認可的女人生的不被認可的兒子,任誰也不想扯上關係。
要是鬱晏的那個爸有心管他,他的學生時代也不至於過的那麼落魄。
丁洛歎氣:“我不該帶你來坐這個的,你當時就該拒絕。”
鬱晏問:“我拒絕你還會跟我出來嗎?”
丁洛啞然。
她不會。
鬱晏要是拒絕來雲端樂園,她一定就不會跟他出來過聖誕節了。
“那你,就負責把這段記憶掩蓋吧。”
鬱晏把手伸進兜裡,掏出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他單手推開盒子的蓋子,露出那條纖細的精致的櫻桃手鏈。
“Sakura的周邊。餘樂說追人要送禮物,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什麼款式,什麼風格。就像你說的,以前的我不夠用心。
在你之前,我沒和彆人在一起過,我身邊的女人,就是我媽那樣的,她比我還不用心,我不知道對一個人好要做到什麼程度。
和我在一起,你是挺委屈的。”
丁洛緊繃著唇,沒有說話。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說明她心裡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冷靜。
她的膚色雪白,被白晃晃的燈映的就更白。
唯有那雙眼睛,仍舊澄澈明亮,黑白分明,從來都沒有變過。
鬱晏拉過她的手,她沒有掙脫。
他輕輕撩起她的袖子,那根纖細的手腕上,還隱約有燙傷的痕跡。
那些痕跡呆在白皙的皮膚上,仿佛無聲控訴著,她進入職業圈遭受的一切。
他不止一次問過——
丁洛,你為什麼來打電競?
但是此刻他覺得沒有必要問了,其實他心裡都明白。
心之所向,念念不忘。
他將那條手鏈係在她手上,櫻花花瓣貼著她的皮膚,紅寶石閃爍著溫柔的光。
“涼。”
丁洛的聲音軟糯糯的,帶著一絲乾澀的沙啞。
她抬起眼,又氣憤又委屈的控訴:“鬱晏,涼!”
她似乎是在埋怨他這條手鏈冰到她了,她不開心了。
但鬱晏知道她在發泄什麼。
這些年,她不止一次想衝他咆哮。
“鬱晏,我寂寞。”
“鬱晏,你理理我。”
“鬱晏,你對我好一點。”
“鬱晏,像我愛你一樣愛我。”
......
鬱晏伸手輕輕摩擦著她的脖頸,細膩的掌心溫暖著她冰涼的皮膚。
“你有多久沒接吻了?”
“我......”
鬱晏不待她回答,傾身將她按在了座艙的角落裡,急切的吻上了她的唇。
丁洛心跳都快停了。
久彆重逢的,鬱晏的吻。
他有些蠻橫的,撬開她的齒,像當年一樣,細細研磨。
天旋地轉,百轉千回,丁洛沒有閉眼。
她用餘光瞥向玻璃對麵。
鏡像裡的兩個人也在接吻。
男生輪廓清秀,女生麵帶緋色。
他們看起來那麼陶醉,那麼契合。
所以,她也應該是喜歡的吧。
丁洛熟練的回應鬱晏的掠奪。
鬱晏趁著呼吸的間隙含糊輕笑:“你記得吧,一直都記得。”